人家这是如何伺候你,还心中没数吗,知道你要过境,甚至要提前帮你打前站,让你一次军事拉练变成郊游。
能拒绝吗,在野外,本来是要训练这些孩子搭帐篷,收集燃料,挖坑做饭的能力,但人家给你端来热腾腾的美食,你能不吃吗,不吃就浪费,矫情了。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没想到古诗上说的还真不错,不过这济南天气晴朗,西边却是大雨,想象不到。”
想出济南南下,直接南走,却是传说中的泰山了,自然没人去走,都是朝西或者朝东走,李向前没打算走遍山东,也就不去东边胶东方向绕远路,而是打算去看看微山湖景色。
那师爷也是进过帝都送礼,知道这些长老虽然不是饱读诗书,但偶尔也是有些新鲜的诗词出口,不是文盲,比起邮递员、小卒出身的李自成,要高明一点点,不过记起这首诗的意思,也是惊了一惊。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表面上说,说的是一天天色大变,东方的太阳还能好好看看,但西边却下起了大雨,倒也是非常稀罕的景致,不过后面那句话,寄托的却几乎是情话了。
无晴却有晴,被许多男女解读为无情却有情,那意思是,你对我到底是否有情啊。
这几乎就是问你,约不约的意思了,当然了,这师爷七老八十的,也不会误会李向前对自己打主意,难道问的是济南大小官员对帝都的……
说实话,这师爷很是明白,本地父母官的心态。
首先,他们对目前的日子,简直就是太爽了。
几乎没有外敌,或者说,南北的邻居都没有多少进攻欲望,内部该造反的也早就造的七七八八,剩下的都是最老实容易盘剥的老实人,老实人嘛,干活要最重的,吃饭要最差的,连女人都是人家玩剩下的绿茶婊啊。
而对上面,不必再跟中央缴纳什么赋税,除了运河的修缮还需要注意一下,收取的赋税可是一文钱不少啊。
这些钱,自然是有各种分赃的法子,上上下下都有分润,甚至都形成了定规。
这也是为什么,洛阳城被顺军包围,从福王那求来的银子,最后一半不到到了上城守城的屁民手中,因为上上下下分发这些钱的人,见了就要一份儿啊,你不给?当心今天晚上就“被自杀”。
而且,最好的地方,自然是一时间,居然没有了什么官僚三年一次的考绩轮换,甚至有人去年死了老妈,也自称一番,本官在此天下大乱时刻,愿意为国操劳,夺情为官。
如果这种情况可永远持续下去,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的事情了。
没有任何的责任,不必担心帝都那些御史台啊什么的讨厌鬼过来考评你的工作成绩,只需要每日吃吃喝喝玩女人,顺便将民脂民膏按照官职大小私分了,就足以。
但是,帝都这边可是从没有断绝过伸过来的咸猪手,这不,现在就问出来了。
这分明是问,你们这些山东官员,到底靠不靠过来啊。
师爷是绍兴人,甚至他的儿子也在帝都里,上那个什么秘书学校,学习新式公文写作的体例,句式,规矩,只希望混个无品级的官员也好,其实以本心而论,他们这些师爷,虽无官职,却可以狐假虎威,吃拿卡要,该负责的时候却是什么事也没有,有问题干脆一走了之,当真是天底下最爽的工作,如果师爷变秘书了,反而多了个牵扯,反而不美了。
不过,这可是乱世啊,眼看着帝都那边欣欣向荣,一日强如一日,不说别的,铁路就修到了河间府,距离德州也就几十里的距离,他儿子次次回家,都是在河间府下火车,慢慢走回来,每次都是抱怨,要是早一天把铁路修到从帝都到济南,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不过,任谁也明白,铁路通行之日,人家的百万大军也就过来了啊。
忽然心头一动,说道:“说起这个来,本地几位富商,也递了帖子,托我转交长老,我听说,他们对着铁路的生意很是上心,想问问,能不能入一股。”
“你去过帝都?”李向前上下打量一番,这个人看起来不起眼,不过这身打扮看起来还算眼熟,起码那毛巾应该就是帝都产品。
“是了,小的是年前进京给各位长老送年礼的。”
李向前一笑,说道:“你们送的那哪是年礼,而是金山啊,以后,可不许再送了。”
“长老们不收礼,真是百姓之福啊。”
李向前忽然玩心大起,说道:“既然那些东西,帝都没人收,事后如何处理的,是退还给百姓们,还是济南的上上下下大人们分了呢。”
这个相当于后世山东省办公室主任的人物,本来是谈笑风生,八面玲珑,对谁都能讨好一番,现在也不得不尴尬了一下,他知道这济南城里与帝都私下里勾搭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说不定所有够资格的人全都跑过去了,自然也不敢隐瞒,只要去过帝都的人,偶尔见到长老一次,对他们高大身材,白胖体型,怪异而标准的北方口音,尤其是那一头可怕的髡发都印象深刻。
不同于那些无赖随便剃个头就敢冒充,随便一位长老,都有世家子弟的做派,哪怕礼仪上没有那些繁文缛节,也都是大气的很,而且说到什么事情,很多时候一口就可以叫出下面发生的,简直就是料事如神,不好糊弄啊。
“回长老,那些钱,数目不少,如果要挨个还给百姓,那分门别类,只怕就要旷日持久,只怕花销也很大的。”
“嗯嗯嗯,理解,钱嘛,过手一次就要收一次手续费,拿到帝都的,本身就已经是小头的小头,你们从老百姓那搜刮十块钱,给京官们一块钱已经是开恩了嘛,再往回还回去,只怕到了老百姓手里,老百姓还得倒找你们手续费吧。”
这话已经是诛心之言了,如果是旁人所说,这布政使行辕的长随只怕是要直接命令左右跟班直接打死不论,但面对这位,他也只能支撑道:“这我等哪敢,只是诸多事务,很难说清楚。”
李向前才不会为难一个手下人,这些人说得好听是准公务员,但根本就是没有编制的临时工,临时工嘛,自然也就是临时工一样的态度,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位布政就换手下,因此,临时工的捞钱也是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态度了。
这种情况下,要求人家不收黑钱?开什么玩笑。
“对了,今年山东各地的收成如何,没有什么旱灾蝗灾水灾了吧。”
“多亏了长老在位,山东各地风调雨顺,没什么大乱子。”
虽然吹嘘自己这里富裕是找补自在,但是两害相权之下,还是说点好听的好。
李向前暗叹一句,果然如此。
其实在崇祯皇帝后期,天灾早已不多,而该造反的那些能量,能人,也早已经跳了出来,如果没有不停捣乱的东林党,儒生,还有女真人的话,已经看透了儒生的嘴脸,精通了政务的崇祯,是大有机会将李自成做掉的。
只要下得了狠手,将东林党进行大规模的屠杀,使得他们无法干预政务,政府的税源得到保障,就可以支撑起一支大军,进行稳定军心,统一全国。
事实上,崇祯死之前几年,许多大明官员就开始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混日子等投靠,但他们心目中的明君李自成却运气不好,没得投靠啊。
于是就被历史上最奸猾无耻的一群人得了便宜啊。
“嗯,我这次就不见你们大人了,对他们跟山东的老百姓宣布,取消农税,去朝鲜辽东垦荒都做不到,其他什么,也就不指望了。”
尴尬啊,这可是山东最大的疑难,虽然因为地方靠的太近,河北很多事情是瞒不住的,尤其是两边紧邻的村子,沧州和德州交界的地方,更是通婚者众多,各种一条省界,就是免税收税两重天,你说给人的触动大不。
小地主,佃户,自然是欢迎免税的,大地主偶尔也可以勉勉强强,但他们仔细一算账,这样一来,农民就很少愿意投献在他们旗下的了,实际上,大地主往往都是大缙绅,人家本身就不必缴税,或者说“得先让豪绅出钱,带着百姓捐钱,豪绅捐了,百姓才能跟着捐,钱到手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真惹急了这些豪绅,那县长也是想杀就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