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与愿违,张茂睡了一夜并没有任何的喊杀声,但在第二天准备启程的时候,却瞧见了滦河城守将以及城中官吏的脑袋被悬挂在了城门楼子上,同时他还看到了一种即将爆发又被压制住的愤怒。
在通往城门的路上,每一个百姓,每一个官吏,每一个士兵眼中都是同样的眼神,闪烁着愤怒火光的眼神,看的张茂忍不住催促车夫加快速度。
而车夫只是笑了笑道了一句:“上差没有上过战场吧?”
张茂知晓他的意思,这些眼神确实应当出现在战场上,拉车的军马似乎感觉到了这种杀气,不断的加快了速度,当车队在穆修的护送下离开滦河城的时候,张茂这才惊觉自己的背后已经湿透了。
同样的一幕在车队所经过的辽朝州城不断的上演,北安州,兴化,泽州,几乎每到一处,穆修便以雷霆手段震慑当地百姓和兵卒,这中程度的杀戮在张茂眼中简直就是在故意激起军民之变。
但在辽朝这一举动却受到了随行官员的赞赏,认为他出手果断,弹压得当,避免了更为可怕的后果,张茂一时间感叹大宋的内圣外王比之辽朝的外圣内王好的太多。
悚然间他只觉得辽朝走上了华夏历代王朝的旧途,而大宋却在官家的带领下走上了一条新路,这是张茂最直观的感受,同时也是最自豪的地方。
这支由辽朝和大宋共同组成的运粮队伍不断的在辽朝土地上前进,距离中京大定府越来越近,一路上激起的民愤与杀戮越来越多,但都没有人敢造反,因为谁都知道,在这个时候造反,朝廷便会全力扑杀,这样一来死的人越多,需要的粮食便越少。
而穆修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肆无忌惮的弹压各地对粮食有所图谋的人,在张茂看来,这十万石粮食就是一个巨大而肥美的诱饵,不断的在辽朝的土地上前进,不断的诱惑那些被饥荒逼得活不下去的人,而穆修就是站在河边手持鱼竿的人。
他不断的收获一颗颗脑袋,同样的也不断的为辽朝收获一个个来自底层军民的愤怒!
在某一时刻,张茂甚至认为穆修是大宋的派去辽朝的间人,但很快被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逗笑了…………
张茂坐在马车上,四周稍稍熟悉的禁军已经换成了契丹骑兵,从他们眼中透出的贪婪目光甚至让他恐惧,就在刚刚,大宋的禁军全部离开,只剩下“车夫”和张茂自己。
张茂知晓所谓的车夫都是大宋的禁军,却是进军中精锐的斥候,此次前往辽朝,自己还身负重任,这多天来,他已经发现了此事的蹊跷,作为度支使的自己为何平白得了这么好的差遣?
其实对于自身安全他是从不怀疑的,辽朝也是号称正朔王朝的,岂能对他下手?
既然蔡伯希要把自己顶在前面,那就一定有着充足的理由,否则怎会放弃这个等同于出使的好机会?
即便是张茂都知晓,眼前这十万石粮食对辽朝来说是杯水车薪,当他依旧一言不发,即便是穆修来到他的身边,他也只不过是微微拱手便罢。
反倒是穆修上前主动的找他说话:“张度支,你可知这些粮食是从何处运来的?”
张茂望了他一眼:“自然是从大宋,至于具体出处,您还是不要打听为好!”
有礼有节的回答让穆修稍稍尴尬,但他却不是故意刁难张茂,而是希望和他搭上话头,穆修岂能不知这些粮食的出处?
车队在辽朝的官道上飞驰,说是飞驰并非是因为速度快,而是用为颠簸,坐在马车上的张茂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颠簸了出来。
张俭微微苦笑自己恐怕还要承受许久这样的痛楚。
从这官道便知晓了辽朝的运输能力,他是三司的度支使,岂能不知道运输对一个王朝的作用,眼前这颠簸的官道简直就是陆运的噩梦,马车不能快速行事,路面上的马蹄坑又极易损伤马蹄。
即便是最快的速度,一天也行进不了多少里,何况还有沉重的运粮车厢在后面羁绊,就如同一只大手拉扯着马车,相比大宋的水泥官道,这简直就是不能称得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