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河东那地界,当年出了一个太谷县县令王中的,此人官禄亨通,就是因为受了张德扶持。一路从河东做官到河北,眼下放任别处做个刺史,那是绰绰有余。可偏偏王中的他不是鬼迷心窍的笨蛋,张观察没指点,他就窝着,特勤政,那叫一个口碑上上。
薛氏要脸面,但也不是不想做“王县令20”,可惜不得其法,也不知道张德喜好什么。就算送女人,前面有了阿奴,鬼知道再送一个会不会被阿奴给亲手弄死……枕头风也不是那么好吹的。
各种纠结之下,只好来求阿奴。
可惜,张德的脾性他们不知道,阿奴的脾性也不知道……
“大娘子,还请指点迷津,指条明路……”
说着,中年汉子终于匍匐在了地上,乖顺无比。
“我就不明白作甚要在河东折腾,要是我,走一遭西域也比呆在河东强。河东人多粥少,西域多好啊,恁多好吃的,我还时常让阿郎帮着写信给程三郎,让他捎一些阿月浑子回来呢。”
“……”
人到中年的薛氏男儿猛地身躯一震,他如何都没想到,西域杀神程处弼,居然跟张德是这等密切的交情?
程家也不怕?
私交边军将领,可以说是很疯狂了。在薛氏眼中,这是绝对死全家的路数。
可偏偏阿奴这般说出口的时候,便让人觉得,程处弼和张德,怕不是一直就这么无所畏惧。
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半晌,匍匐在地中年汉子正表情扭曲,内心天人交战,终究还是抬头高声道:“多谢大娘子指点……”
“?”
阿奴一脸奇怪:我说了甚么?
但又不想被人笑话无知,于是依然小心翼翼地用指甲锉给自己美甲修型,这等姿态,更是让偷瞄了一眼的中年汉子心中高呼:薛家这一回,当大兴啊。
“大娘子,薛家如今便指望着大娘子……倘若大娘子撒手不管,还有甚么出路?”
不惑之年鬓有霜白的汉子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在薛招奴面前露出了凄凄惨惨的模样。
“河东薛氏还能亡了不成?不是还有个仁贵兄么?”
说起来也是微妙,薛招奴跟了张德,而薛仁贵却又和张大象是“狐朋狗友”。虽说两个都是姓薛,但只是在蜀汉的远祖有关系,薛仁贵这一支早就自立门户,而且行市一直也不怎么利落。
“他薛礼怎配等同视之?”
“这话说的,阿郎举荐了仁贵兄,将来校尉、将军简直是探囊取物。再者,仁贵兄妻族乃是荆襄豪门,你们现在有个甚么?也配说出这等话来。”
阿奴鄙夷地看了中年汉子一眼,“你么只说河东世道不好,这世道怎么不好了?我看挺好的,河东呆不下去,去京城就是了。难不成,还真的想做个甚么出口的勾当?”
“河东世族,多是如此的,大娘子明鉴啊。”
虽然阿奴一向是个吃货,但张德的口水吃多了,十几年也不可能光长胸长腿不长脑子。河东所谓的出口是甚么意思呢?就是从河东的北地山口走出去,跟草原部族做贸易,一进一出,赚头极大。
只是现在的情况摆在那里,别说甚么薛氏,就是太原王氏、温氏,也根本无从下手。尉迟恭就在漠北驻扎,北军人数是不多,但横推漠南漠北是绰绰有余。
以前驻军压力大,可随着食品、衣衫、武器等物资的高效生产,后勤压力连汉朝时期的五十分之一都没有。
发起一场正规军数量五千左右的战役,后勤根本不需要再搞个十万民夫青壮。仅仅是新式大车和大量的边地养殖户,就足够支撑运力。漠南贸易线上各州县的骡子、驴子、挽马的存栏量,数量早就超过了三十万。
连“湖南”都有职业撸牛高手,何况北地?
一架独轮车保守点运输一石半或者两石的物资,折算成罐头,一台独轮车就能给一个旅一次管够。这要是换成挽马拖拉的大车,数量更是惊人,漠南有些路况好的地段,可以直接上到长期二十石供应。
唐军的武力镇压,是强行把游牧改变成了定牧,并且控制住了对草原的物资输入。
想要让草原的产出大于投入,对中央王朝来说,难度有点大,但要说把威武雄壮的操马汉子揍成羊倌儿,也就是两代人的事情。
而又因为某些不可描述的壮劳力“黑洞”产业的兴起,这个事情就是不断在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