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了胡虏的儒生活着就是为了向胡虏证明自己杀起同袍来丝毫不会手软,活在南边的名士一个个不是书法家就是玄学家、哲学家、……这个家那个家,就是逮住真正想要北伐光复中原的人死命咬,咬死也就罢了,咬不死就从名声上搞臭。
咬死了,是要证明所有人都是废物,不单单只有自己才是废物。
咬不死的,那就侧面证明那个没死的家伙是个异类。而异类从来都是很少很少的,正常人才是大多数。
整个南北朝时期,儒家的闪光点只有那么一两次,不过这个也怪不了他们,谁让大多数胡虏只认武力不愿意多听叨叨叨。
愿意听儒生叨叨叨的也就拓跋鲜卑,然后拓跋鲜卑自主汉化了。这个可以说是儒家为数不多能够拿出来显摆的功绩,与之相比大概也就传承诸夏文化,但是诸夏文化到了儒家手里基本上都是经过删改和修饰。
“陛下,臣近日观民间多有风波,杀奴风潮日盛。”戴逵是工部的一名司长,自然是有资格自称臣。他既然掺和今天这一场浑水,一是因为家族背景的关系,再来就是另外的一些原因:“舆论如火,大汉有异族奴仆千余万,如此下去恐出祸事。”
不是刘彦喜欢和干宝聊《搜神记》啊,是他宁愿聊小说的话题,也不想听那帮人讲对异族仁爱,怕自己听着听着会呕吐,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那个肚量不冒火杀人,杀的还是很有名的名士。
绝对是脑子坏了才来和刘彦说异族人也是人的这个话题,尤其是建议刘彦应该一视同仁。
刚才刘彦好几次都想将案几上的酒爵砸向范宣,是很努力才忍了下来。他必须承认一些大臣讲得没错,要是不做一点什么,也许不用等他们这一辈死绝,创造出来的一切就该是为异族做嫁衣。
刘彦对戴逵没什么印象,看戴逵也没有穿官袍,自然也认不出是几品官和在哪个部门当官。
“陛下……”王猛压低了声音,介绍:“戴逵乃是工部匠作署的有司。”
司长?那就是五品官,已经不算低了。还是匠作署,那就是一个至少在某个技术上有高超本领的人。
刘彦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几眼戴逵,不免纳闷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五品官,吃饱了撑着和一帮闲人闹这么一出?
戴逵每被刘彦看一眼,就有种整座泰山压到身上的感觉,脸上尽力保持镇定。
“民间之事,朕在宫城亦有所闻。”刘彦扫视了众人一圈,目光停在戴逵身上:“即为工部司长,今日可是休沐?”
除非是要颁布什么,要不然刘彦才不会给一件事情下什么定义。他后面那句话可以视作一个警告。
戴逵浑身一颤。他脸上表情恭敬,答说正是休沐。
“陛下。”刘惔一直都在笑,一身不错的皮囊,有着风度翩翩的气质,尽显什么叫名士风采:“陛下是注定要做千古一帝的有为之君,您的恩德必将广施万代。令升(干宝)之言为正理,但若是您能将自己的恩德也施展在夷狄身上,必定能使您的名声传达得更远更久。”
“是啊,陛下。”范宣接着话题往下说:“与大汉比邻之萨珊,远在数万里之外的罗马,也需要被您的光辉所照耀。”
必须承认的是刘彦听得愣了一下神。
当代除了刘彦之外,其余人称呼罗马都是叫“大秦”,那是在汉人遇到罗马人的一开始就定议下来的名称。
刘彦会稍微那么一愣,是品味出这些人讲了那么多废话之后,可算是将自己要表达的意思稍微透露出来了一点点。
汉家天子的光辉可不是那么好承接,被保护的人自然是会去除寒冷,享受日曜所带来的温暖。但是不被天子所保护的人,可是会被光耀照射得烧为灰烬。
刘彦回忆了一下下,他们讲到了异族,也讲到了奴隶。
那么是他们察觉到了什么,认为自己能在这一件事情上报效天子?
汉帝国好歹也是一个四处出击的国家,不说灭掉多少国家和民族,版图得到迅猛的扩张是不争的事实。
新打下来的土地一般是由军队进行军管,有些地方战火的反抗浪潮并不多,有些地方则是不断出现暴乱。
不过不管是反抗激不激烈,军管状态下的辖区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平静。
没有多少反抗的辖区,并不是他们不反抗了就会成为国家的主人翁,得是被记录户籍才算是。
没有户籍的前提下,他们就只是寄居者,交纳的赋税比谁都重,该获得的福利和待遇则是一点都没有。
这样一来的话,哪怕是接受了成为汉人统治下的一员,能够忍受一时,一再承担沉重赋税,却是没有得到任何一点的回报,要么就是赶紧逃亡,胆大一些就暴乱。
异族逃亡或暴乱正是军队想要的,他们就能够承担起自己的职责,逮住成群结队的逃亡者打成奴隶,武力镇压暴乱让战俘成为奴隶。
别来谈什么仁义道德,就是有仁义道德也要看是对谁来讲,连圣人都没干无差别的博爱,俺们就是一群粗人。
世界就那么大,土地和资源就那么些,俺比你强就理所当然应该占有多一些,没那能力守住自己的东西也别光会叽叽歪歪。
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多置办一些家产,那是无论到哪里都能说得通的道理。
国家与国家之间,民族与民族的竞争,哪来那么多的大道理可讲,只存在那么些法则:干的过,俺就干你;干不过,俺再来听你想说什么。
只有傻1逼才会在国家对外强硬暴虐的时候说三道四,连自己多占一些别人就少了一些的道理就没琢磨明白,当什么卫道士。
“陛下,诸夏自古便是礼仪之邦,便是有华夷之别,异族之人生活在陛下治理的土地,已然是陛下的子民。”
说话的人叫范宣,是当世有名的大儒,还是一名非常优秀的画家。
宫城的林苑章台之处,围坐着一群很有名或是有点名声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在某些领域上有着惊人或不错的成就。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不是书法家就是画家,少数几个能够称之为熟读经学,好些天前联名上书到了礼部,恳求谒见刘彦。
长安现在是汉帝国的都城,但凡是有抱负的人都会选择居住长安,后面更是有了按照家世等级的迁徙令,可以说是被中枢注意到的人都被强制迁到长安定居。
从位置上来看,长安离建康太远,不单独说建康来讲整个长江以南,由于“衣冠南渡”这么一件事情,大多数的门阀世家都逃命到了南方,尤其是扬州的数量最多。
哪怕仅是出于让南方不出事的目的,绝对不能让某些人待在南方,迁徙来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是没有不尊迁徙命令而发生的流血,一些人是屌炸天习惯了,还以为自己是活在那个有名声就能无视一切强权的时代,结果是为自己的屌炸天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该被迁徙到长安的人,没死没失踪的人全来了,死了的也就死了,失踪也等于死了,就是老刘家在文人那里的名声也臭到了一定的程度。
只要不是在百姓那里有抽名声,刘彦才不会去在乎文人圈子怎么看待自己。
有才学而不知道报效国家,便是想造福家族没了权力上的特权也办不到。知识是学来干么的,难道就是只用来耍嘴皮子?
事实上就是那样,有些人有才是有才,可是失去了大开方便之门的权力,那就什么都办不到。真不知道他们所谓的能力,到底是权,还是才学。
文人并不是一个个都有傲骨,他们拼命和努力去学习,一百个里面至少有九十九个就是为了当官。这样一来就有些搞笑了,嘴巴里或是心里痛骂刘彦,却巴望着自己能获得赏识,好成为体制内的一员。
刘彦是在旁边的王猛提示下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又有什么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