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在水草丰盛的地方守株待兔,可以先把草原上各处主要水源地都查探清楚,然后军队每年都不定期出击,到这些地方转一圈,把那些部落全都斩草除根,有多少,杀多少”
见着庶长子“杀伐果断”,宇文温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草原的问题如果真这么好解决,历朝历代何以如此头痛。
他看着儿子,问:“你的军队有马,那些部落也有马,你来了,人家打不过就走,你走了,人家又回来了,你出兵一次,耗费大量粮草,人家在草原上本来就是逐水草而居,没什么成本,长此以往,你熬得住?“
“再说,草原上行军极易迷路,人都被你杀绝了,哪来的向导带路?”
宇文维翰见着父亲不停反问,极力争辩:“父亲说过的,最好的防守是进攻,与其耗费人力物力修长城,还不如每年派兵出击,犁庭扫穴,不让草原上的势力有聚集力量的机会。”
“你看,问题不就来了?”宇文温随后说道,“你把草原上的部落当猪羊,搞无差别屠杀,那就不会有人给你当耳目,没有耳目传递消息,你又如何知道草原上的具体情况是什么?”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草原各部的生活方式、语言与中原大有不同,你要做到‘知彼’,方能采取针对性的活动,而无差别大屠杀搞无人区,一时半会是痛快了,往后呢?”
“你要搞无人区,可以,问题是根本就做不到,人家打不过可以骑着马跑,就像这次的乞伏泊之战,都蓝可汗被三支官军夹击,败得一塌涂地,依旧骑马跑了。”
“还有那达头可汗,同样兵败如山倒,同样一溜烟跑了,你想杀人,也得追得上才行!”
宇文维翰闻言语塞,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来解决草原问题,草原上的霸主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见着儿子抓耳挠腮的模样,宇文温笑道:“这个问题,即便是父亲都无法给出正确答案,所以你不要急,但有一点你说得没错,那就是要主动出击,不能消极防守。”
“打仗很贵,主动出击,消耗无数钱粮,但实际上防守更贵,修长城要钱,完善整条防线更是费钱。“
“从幽燕到河西,三、四千里长的防线,到处都要驻军,修葺堡寨,加固城防,如此一来需要花费的钱粮,比起维持几只精锐不定期出塞犁庭扫穴所需费用贵多了!”
“维持几只精锐不定期出击,花的钱若是十文,搞全面防御、处处设防所要花费的钱,很可能是一百文!你们要省钱,也得省到实处!”
说着说着,宇文温开始敲书案:“当家要精打细算,这个道理没错,但省钱要省到实处,不要弄出买椟还珠的笑话来。”
俗话说得好,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皇太子宇文维城平日里见着国库充盈,只道大周国力雄厚,如今亲自督办粮草转运事宜,才真正见识到了何为“花钱如流水”。
大军在前线作战,每日都要消耗大量粮草,而为了将粮草输送到前线,又要动员大量民夫、马匹运粮,这些人和马同样要消耗大量粮草。
从关中长安启运的粮草,经蒲坂过黄河然后一路北上,经晋阳入朔州,一千余里路程结束后,出发时的十斛粮食,只剩一斛左右送到前线将士的手中。
如此高的运输成本,让宇文维城想象中的充盈国库实际上并不充盈。
而如此大规模的对草原地区用兵,虽然看上去让人振奋不已,实际上不可能每年如此,否则财政会破产。
打仗很贵,这是宇文维城的结论,而依据,是他这段时间督办粮草转运时记下的各种“数据”,一想到大军每日即便不动都要消耗大量粮草,年轻的皇太子心疼得连觉都睡不安稳。
此次督办粮草转运事宜的人不止皇太子宇文维城,皇子宇文维翰、宇文维宁也参与其中,他们是真的认识到维持前线大军作战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见着儿子们知道当家不易,宇文温很高兴,因为这道题他是出给三个儿子的,但他不仅想让儿子们知道“柴米油盐贵”,更想让对方知道,到底什么才贵。
“有一个成语,唤作‘买椟还珠’,这成语比喻的是取舍不当,父亲想让你们知道的是,比起每日消耗的粮草来,军队才是最贵的!”
宇文温看着三个儿子,语重心长的说道:“粮草没了,次年就有,可一支大军没了,恐怕数年都凑不出来!”
“决不能为了省钱,就逼着前线将领速战速决,这样做的后果,基本上就是速败!”
“一支军队,要想具备强大的战斗力,需要多年时间积累经验,要是全军覆没,未必还能有第二支这样的军队。”
“同样是一万人,一万新兵和一万老兵,战斗力天差地别,一支百战强兵,比起粮草来,贵到不知哪里去了。”
“军队没了,国家的基础动摇,外敌蠢蠢欲动不说,内患也随之而来,所以,那句话说得好。”宇文温顿了顿,继续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大军一动,消耗粮草无数,所以在动兵时得想清楚,而一旦开始打仗,就不要为了省钱想着速胜,因为打仗不是儿戏。”
“一国之君,不可怒而兴兵,一军之将,也不能怒而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