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如此客气,叔自己来就行了,,哎呀,见着你们兄弟仨都好,为叔就放心了。”
“叔,不在襄阳多住几日么?”
“不必了,赶路要紧。”
私第,杨智积和弟弟杨智积、杨智明正招待不速之客,他们作为身份敏感之人,本不会有故人登门拜访,但今日真的有人来了,让兄弟仨惊喜不已。
年近五旬的杨瓒,近日得朝廷赦免,结束了将近十年的流放生涯,携妻儿离开流放地,于昨日抵达襄阳,获襄阳官府许可,特来探望自己的侄儿一家。
杨瓒是杨坚的弟弟,是杨智积兄弟的叔叔,他的妻子宇文氏,是皇朝顺阳公主,正是因为这一原因,杨瓒一家当年得以逃过一劫。
而现在,终于得到赦免,结束流放,到叶城定居,中途路过襄阳,特来和侄子一家碰个面。
宇文氏此时在后堂和妯娌尉迟氏叙旧,杨瓒带着儿子们,在前堂和杨智积仨兄弟交谈,说起这十年间的经历,唏嘘不已。
当年为武帝宇文邕重用的“杨三郎”,如今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知道能有如今的待遇,已经难能可贵。
他和侄子们碰了这次面,就不会再碰面了,适当的保持书信往来即可,毕竟他们的身份敏感,杨瓒不想给自己家和侄子家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安安静静的过完余生就行。
当年,他不肯休掉宇文氏,如今,是妻子不离不弃,夫妻俩才熬出头,天子应该是看在顺阳公主的份上,也知道当年杨瓒和杨坚不对付,才做出了赦免的决定。
还在叶城置了一座府邸,以“顺阳公主府”的名义,让杨瓒一家定居,又有禄田、产业些许,足以让他们一家衣食无忧。
当然,因为身份的问题,杨瓒一家和杨智积兄弟仨,在居住地必然受到当地官府监视,而他们此生再不可能得朝廷起用。
这对杨瓒来说,却是莫大的恩典,他没想过自己一家还能结束流放生活,以平民的身份返回中原定居。
天子仁厚,未对罪人家族斩草除根,杨瓒和侄子说着说着,对此感慨万千。
年号是明德,时代似乎变了。
上午,襄阳城北,港区,大量旅人拾级而上,离开码头进入城内,又有大量旅人走下台阶,登上不同的船只,前往各自目的地。
襄阳是荆襄重镇,位于汉水南岸,又是交通枢要,四面八方的过客云集,所以人流量很大,毗邻港区的地段,邸店的生意异常红火。
所以这些地段寸土寸金,但凡能在这里开设邸店的东主,都会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
繁荣的汉水航运,让襄阳城的外来人口越来越多,大量的人气,带来大量的商机,而襄阳港的规模,早已扩大了许多倍,临港地段的面积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商家在这里开设邸店,获取大量利润。
临港一处食肆,此时人声鼎沸,大量过路旅客在此用餐,然后继续踏上旅途,操着各种口音的客人,吃着不同花样的菜肴,但有共通之处,那就是垂足而坐。
食肆里,都是高脚坐具,有高高的桌子,有高高的椅子、凳子,用餐的客人们,不分男女老幼,都坐在高脚坐具上吃东西,虽然显得有些无礼,但没人在乎。
大家风尘仆仆赶路,只是吃顿饭而已,旁边没有人认得自己,垂足而坐又怎么了?
吃饭时坐着(盘腿坐、正坐),肚子憋得慌,垂足而坐就不会这样,更何况大家都是平民百姓,没那么多讲究,于是高脚坐具在荆襄各大城池的食肆、酒肆、茶肆里渐渐普及,越来越多的人适应了这样的坐具。
人声鼎沸中,端着菜肴的伙计们,在各饭桌边穿梭,柜台后的掌柜,坐在凳子上打算盘,今日又是一个生意红火的好日子,无论是掌柜还是伙计,脸上都带着笑容。
二楼临街一处厢房,杨智积倚窗而坐,他看着窗外远处的码头,看着江面上宛若过江之卿的船只,看着码头上宛若蚂蚁的旅人,听着楼下大堂传来的喧嚣声,有些恍惚。
作为这家食肆的东主(东家)杨智积实际上没怎么操劳过,他平日里时不时来这里看看,对对账,喝杯茶,和掌柜、伙计们谈谈心,一天就过去了。
春夏秋冬,雷打不动,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看着窗外热闹的街景,杨智积感受着勃勃生机,他和母亲以及弟弟们在襄阳定居一年有余,日子渐渐好起来,心中的忧虑,也渐渐消失。
作为杨家和尉迟家联姻的结果,作为时代的悲剧,杨智积和弟弟们身负双重罪过,他们的大伯杨坚,是大逆不道的罪人,他们的舅舅尉迟惇,同样是大逆不道的罪人。
杨家覆灭,杨智积兄弟有母族庇佑,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当尉迟家覆灭,他和母亲、弟弟,就只能随波逐流。
母子被罚没为奴,给人做牛做马,起早贪黑,累得形销骨立,不过虽然日子过得艰苦,母子倒也没有遭到故意虐待,至少生病还能得到医治。
苦日子过了几年,转机来了:杨智积的表姊夫成了天子,表姊成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