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淹得了东川地区详情,才有“原来如此”之感,他终于明白,天子为何力排众议,调集大量人力物力开发南中。
终于明白天子为何要让刘文静来做总管长史。
因为刘文静在广州任职数年,明白开中法如何操作,对此有丰富的经验。
南宁州总管府行广州故事,行开中法,吸引商贾运粮入南中,然而即便官府拓宽五尺道,从卭都到味城也有近千里的路程,运输成本不小。
然而为了糖利、盐利,还有最吸引人的铜利,蜀地商贾会绞尽脑汁想办法,最后就会发现雇人在当地屯田、用收获的粮食交割是比较划算的办法。
同样,对于叶榆水下游的交州豪商来说,雇人到南中屯田,就地收获粮食交割,总比千里迢迢运粮到南中划算。
于是各地商贾就会招募人手,组成屯田队伍进入南中,在官军的庇护下大规模屯田。
对于这种民间自发的屯田行为,官府只需要做好管理,合理引导,然后提供铁制农具、种子即可。
随着屯田的人越来越多,官府还可以组织屯田者集中居住,一个个堡寨(村落)就这么出现了,而屯田者有了土地,自然会呼朋唤友来帮忙。
这不是不可能,因为驿道通畅,南宁州总管府开始实行“邮政”,有代写书信业务,让身处南中的人们,可以寄信回家乡,与家人联系。
屯田者作为开拓者在南中定居,让家乡的人们对南中越来越了解,不会觉得那么可怕,也知道在南中确实能闯出一片新天地,越来越多的无地农民会心动。
那么官府再从外地(蜀地)迁移大量百姓入南中定居,就不那么容易激发民变。
如此一来,只需五到十年时间,南中就会大变样,总管府官员们的政绩,拿到手软。
杜淹想明白了这一点,只觉干劲十足,看着在座属下,直接步入正题:“本官刚从东川回来,那里一切进展顺利。”
他省去了开场白,扬了扬手中的资料,继续说:“总管府行开中法,激励商贾运粮入南中,鼓励商贾就地屯田,但光靠糖利、盐利还不够,所以,诸位要继续努力”
“东川矿区正在增加人手,扩大矿山开采,因为只有铜利,才能引得商贾大规模屯田,所以东川矿务就是开中法成败的关键,决不允许有误!”
街道上,十余骑通过了士兵盘查,抵达总管府署,在正门附近拴马柱旁停下,风尘仆仆的杜淹掷鞭下马,把缰绳交给随从,立刻向大门走去。
他身着官服,旁人一看就知道是官员,且品秩不算低,所以进出大门的人们纷纷让路。
守门士兵见他来了赶紧行礼,杜淹点点头,入了大门径直向自己的公房走去,几名属下背着大包小包紧随其后。
作为总管府掾的杜淹,刚从东川地区过来,要在明日下午三点整,将东川情况向总管汇报,但在那之前,他要向总管长史刘文静汇报,时间定在上午九点整。
要整理的资料有很多,杜淹和属下今日必然要通宵熬夜“赶报告”了。
这没什么,大家都很年轻,熬得住,而杜淹为了能有出色表现,这段时间以来对手头上的事务一直都很上心,忙得不可开交。
在自己的公房(办公室)里坐了还不到一炷香时间,杜淹看看座钟,随后下令二十分钟之后开会,属下闻言出去通传,而杜淹接过随从递来的一壶茶,直接喝起来。
成日里忙,当然累,但功名利禄要靠双手去争取,不忙怎么行?
他来南中,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杜淹立志要当大官,而他当官,不是为了什么“经世济民”,纯粹是利己。
跻身宰执,高官厚禄,家财万贯,出门前呼后拥,在家妻妾环绕,宛若花团锦簇。
这是很现实的志向,杜淹不觉得有何不对,他虽然出身京兆杜氏,但靠不了家族助力,加上和兄长关系又差,所以要往上爬只能靠自己。
他靠着考试中选,到市舶司做吏员,忙了数年,因为表现出色,考核位列第一等,得市舶副使王頍推荐,入京候选。
候选的选,当然是选官的选,他有机会得吏部铨选,留在长安当京官,却选择了来南中。
南中,古来烟瘴之地,中原人士到了南中,很容易因为水土不服而客死他乡,虽然朝廷平定爨氏之后设南宁州总管府,急需官员就任州郡长官,但许多人视入南中做官为畏途,避之不及。
但杜淹却迎难而上,主动要求到南中当官。
一般而言,到边陲蛮荒之地当官,意味着仕途没了向上的指望,这一辈子也就那样了,但一心想要做大官的杜淹,可不是脑子坏了才做出如此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