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驻扎昆明的斛斯万善及部下,如今悠闲得很。
每日操练完到滇池边饮马,然后策马驰骋在湖光山色之间,这种生活是大家事前没想到的:将士们没想到昆明的人气那么旺,毕竟距离长安太远了。
南中远离中原,以昆明为例,要去长安,首先得向北走,经南宁州州治味,过朱提,抵达西宁州州治卭都。
卭都和昆明之间的距离,就有一千里,虽然从味城到卭都有秦汉时开凿的五尺道,但依旧坎坷难行。
到了卭都,北渡大江前往成都,再入关中前往长安,这段路将近两千余里。
从昆明到长安,超过三千里路程,单程至少要走上三个半月,所以当初主动要求驻防昆明的斛斯万善,以为一旦出事,自己和部下会孤悬于南中腹地一段时间才能等到益州增派的援军。
援军很快就来了,不是自北面益州南下,却是从南面而来,兵力还不少。
从交州出发的交州军,因为是听从朝廷调遣,作为偏师从东南方向侧击南中,故而提前出发以作策应,所以就在斛斯万善留守昆明不到半个月,五千交州军抵达了昆明。
同期抵达的军队,还有交州军沿途纠集的蛮兵,有这些被收买的蛮兵开路,交州军一路通行无阻。
换句话说,若当初南征的官军战事不利,也不至于落入身陷绝境的地步,因为交州军很快就能从后背给爨氏来一刀,捅个透心凉。
来自交州的士兵,明显比来自中原的士兵更能适应南中的气候,而因为多为捕奴队成员,所以对于山林作战十分精通,求战的欲望很高,加上装备精良,打起各地蛮部十分轻松。
有了这么强劲的打手,驻扎昆明的官军确实无所事事,若不是坚持每日操练,怕不得人人重上几斤。
此时,看着眼前那规模已翻了一倍的昆明城,斛斯万善有些恍惚,城里除了官署、库房、军营、百姓居住的里坊,至少有一半是各种商号、邸店。
商号,自然是各捕奴队的‘分号’,不仅为各位“好汉”提供住宿,还关押着大量抓来的生口,过上几夜便要押往交州。
往来昆明的人越来越多,因为官军明摆着要在南中扎根,所以蜀地许多商贾纷纷赶来,在朱提、味城、昆明抢占有利地块,设邸店做买卖。
把打仗做成买卖,陛下的心思果然一贯如此啊!
斛斯万善如是想,忽然听见城中传来钟声,抬头看去,却是钟楼开始正点报时,他习惯性掏出怀表对时间。
看看,和西阳、武昌一样,钟楼都有了!
一望无际的水面,波光粼粼,微风拂面,阵阵浪潮拍打岸边,如果不是远方湖畔处的绵延群山,此情此景真会让斛斯万善以为自己是在海边。
看看正在饮水的坐骑,再看看四周,斛斯万善再次于心中感慨:风景真的不错!
如今已是明德三年一月,想来中原依旧寒风凛冽,但在这南中腹地的昆明,气候却宛若春天。
昆明,是朝廷刚给昆州州治定下的名字,而这座大湖,名为滇池。
据说古时在滇池一带有“昆明族”,所以朝廷为昆州州治取名“昆明”,而“滇池”二字,《华阳国志·南中志》中有记载,大军出征前,战前会议上,斛斯万善就看到过相关内容。
如今在这滇池旁的昆明城驻扎大半年,他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气候,看着风景宜人的滇池,又看看岸边大量新开辟的农田,以及正在疏浚水渠的青壮,不由得感慨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陛下对开发南中是如此的执着。
南中,位于蜀地以南,烟瘴之地,虽然中原历代朝廷均在南中设州郡,但刺史、郡守之职,均为当地大姓、夷帅、豪强所占。
这些所谓的州郡官虽然奉朝廷为正朔,实际上自行其是,形同割据。
南中大姓爨氏,实际上控制着南中富庶之地,多有不臣之心。
明德元年,朝廷开始加强对南中的控制,任昆州刺史的豪酋爨翫起兵反叛,南宁州及其他爨氏控制的州郡随后皆反。
消息传到长安,天子以史万岁为行军总管,领兵四千,自西宁州入南中,一路南下,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历经大小上百战,破数十蛮部,转战千余里,终于攻入昆州。
爨翫及其子爨宏达等爨氏要人兵败被俘,随后被押往长安,爨氏经此重大打击,实力大衰。
而官军北归时,有益州兵马守南宁州,行军总管史万岁留下千人驻扎昆州州治、如今名为昆明之城池,斛斯万善为守将。
以千人镇守昆州,面对周边无数蛮部,可谓孤虎难敌群狼,即便斛斯万善和部下再善战,都无法长期维持昆州局势。
所幸,援军很快就赶到了——交州总管府的军队,自东南古道而来,兵力五千,跋涉千里,进驻昆明。
交州地区,位于南中地区东南方向,两地相隔千山万水,却有一条叶榆水连接,南中位于叶榆水上游,交州总管府地区位于叶榆水下游。
交州军是沿着叶榆水北上,于昆州南境、叶榆水北岸步头附近登岸,步头城内爨氏兵早已闻风溃散。
千里跋涉的交州军,以步头为据点,向北跋涉数百余里,抵达昆明,这条从交州入南中的路古来有之,据说为后汉“马援古道”中的南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