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李允信看着这叔侄交谈,面色一黯,心里不是滋味,其他几位官员亦是如此。
“阿理一直很努力,本事也越来越大,这么有志气,叔叔很高兴。”宇文温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但比不过叔叔!你说呢!”
“我我”端坐的宇文理抓着膝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李氏见状泣不成声。
此情此景,确实让人心酸,刚死了夫君的未亡人,被小叔子欺负,却无人相帮。
但,这就是现实。
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的心腹,新君未必信任,而忠于先帝的心腹们,未必忠于继位的新君。
皇家是这样,寻常大户人家也是这样,宇文理继任丞相,自己有自己的班底,迟早会站稳脚跟,重用心腹,让老人们靠边站。
反正日后都是要靠边站,那么何苦玩命呢?
而宇文温用新式武器恐吓加强势表态,让大家二选一,这些人选择保持中立,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宁折不弯的忠臣义士终究是少数,识时务才是官场常态,这也是宇文温敢冒险的依仗之一,如今看来,他是对的。
“你,还不够强。”宇文温说完,起身,又说:“所以,什么也保护不了!”
他没时间磨蹭,要尽快把天子控制住,既然李允信等人默认他发难,那就意味着火候差不多。
“嫂嫂还请节哀,我要入宫陪伴天子,先行告退。”宇文温说完,向李氏行了礼,转身,看着李允信:“李公,可否派人前方带路?”
李允信和同僚交换了一下眼神,又看看凄凄惨惨的孤儿寡母,叹了口气,默默点头。
宇文温走出书房,正要走下台阶,听到身后房内传来哭声。
哭声有两个,一男一女。
他继续下台阶,向外走去。
在权力斗争面前,孤儿寡母注定要受欺负,对此,宇文温忽然有些感伤。
他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尉迟炽繁和宇文维城,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豳王,那些甲士,是我担心大王安全,特地安排的,你莫要多想”
“阿理年轻,历练少,很多事情还不懂,还得你这做叔叔的多帮着些”
“我们母子孤儿寡母的,容易受人欺负,只能靠着你来遮风挡雨了”
书房里,李氏絮絮叨叨说着,宇文温默默听着,宇文理默默坐着,李允信等官员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刚成未亡人的李氏,尚未从丧夫的巨大悲痛之中恢复过来,如今接见小叔子宇文温,不是为了商量丧事,而是为了善后。
她说来说去说那么多,最主要的意思,就是请宇文温这个长辈辅佐侄子宇文理。
辅佐宇文理,坐稳丞相的位置。
对此,宇文温觉得有些诧异。
他已经把话跟李允信等相府佐官说得很明显了,两条路,要么跟他走,或者跟着宇文明走,如今嫂子李氏求他辅佐侄子,这算什么?
李允信没把他的意思说明白?还是佐官们已经打定主意支持世子,然后请李氏来个先礼后兵?
那么,明年今日,我就可以吃冷猪肉了?
宇文温如是想,看着嫂子,心思活络开来。
当然,他不是丧心病狂对嫂子起了邪念,而是在想自己要如何做个恶人。
此刻,李允信等人在场,却不发一言,宛若旁观者,这种态度很微妙,宇文温判断,李允信等人的立场已经松动,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在保持中立,但实际上已经表明了态度。
恶人,没人想做,毕竟宇文明刚去世,他若是想坐丞相的位置,那就自己出头,当欺负孤儿寡母的恶人。
现在,看着几乎是在哀求自己的李氏,宇文温忽然有些恍惚。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有父母不为自己儿子着想,不把家业给儿子反倒给族亲?
即便知道自己儿子未必守得住家业,做父母的依旧为了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极力争取。
换位思考,宇文温觉得如果是他“薨”了,尉迟炽繁也不会甘心把他创下的基业,就这么让给别人,而让自己的儿子落了个空。
李氏不想翻脸,又不想让儿子受委屈,所以想来个折中,让宇文温做周公旦(姬旦),辅佐周武王(姬发)之子周成王姬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