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哭喊声、厮杀声混杂一处,而时不时响起的爆炸声,让院子里强做镇静的太子陈深面色惨白,他看着守在院门处的士兵,又回头看看站在屋檐下的祖母,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太后柳敬言定定站着,闭上眼睛,倾听外面传来的动静,事已至此,天命难违,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想的了。
此时此刻,陈国内眷们都聚集在后院,而宗室男丁们先前与禁军一起奋力杀敌,如今伤亡未知。
敌人来得好快,入城入得好快,陈国君臣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对方便已攻入行宫。
包围了院子。
房内,天子陈叔宝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他已经恢复了神智,能够开口说些简单的话,却依旧瘫痪,只有右手勉强能动弹,他当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然而事到如今,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是一国之君,却落得如此下场,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涌上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看着榻边坐着的皇后沈婺华,再看看房内站着的孔贵妃等嫔妃,陈叔宝心如刀绞。
江山,完了,美人,怕是也没了。
而他自己,甚至连逃跑的能力也没有,遑论其他。
外边呼喊声起,有许多脚步声快速靠近,不一会撞门声起,“嘭嘭嘭”的声音,吓得孔贵妃等人瑟瑟发抖,面色发白。
她们,是高贵的陈国嫔妃,是天子的禁脔,可待会敌军攻进来,会有什么下场?
被蹂躏,被玩弄,几日之后不成人形,最后弃尸街头?
几乎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唯独皇后沈婺华很淡定,她看着陈叔宝,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不一会,门被撞破,但打斗声并未响起,似乎敌军在和禁军对峙,院子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片刻之后,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传到陈叔宝耳里,他觉得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寡人,大周豳王宇文温!请陈国国主出来一见!”
夜,广陵,满城居民为城南郊外江边传来的声音所惊醒,许多人披着衣服推门走到房外,看着城南被大火映红的夜空,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雷鸣声,心中惊慌不已。
官军水军营寨就在城南郊外江边,驻扎着许多士兵,还有不计其数的战船,眼下这动静,说明水寨那里爆发激烈战斗,船只、营寨被点燃,才有如此冲天大火。
官军戒备森严,居然会被打成这样,难道
许多人的心砰砰跳起来,一旦官军溃败,敌军攻打广陵,城池能撑多久,没人知道,但很多人知道一旦城池被围,最倒霉的还是平民。
敌军围城,不要说断了粮食,就是生火的柴禾,城里居民也无法通过出城樵采获得。
没有柴禾,就无法生火,生不了火,手头上有粮食都没有用,更别说如今天寒地冻,若无法生火取暖,许多家境贫寒的百姓,怕是要守着还未见底的米缸活活冻死。
想到这里,越来越多的人紧张万分,他们希望官军能够击退来袭的敌人,将对方赶跑,如此一来,广陵就安全了。
寻常百姓如此想,富贵人家亦是如此想,而此时此刻,广陵守军见着南边水寨生变,纷纷涌上城头,紧张万分的看着城外。
敌军来袭,不知兵力有多少,如果广陵驻军贸然出城增援,很容易被人半路伏击,然后对方会随着溃兵冲击城门,趁机攻入城内。
所以,未得命令谁也不得擅开城门。
将军们是这么说的,但真到了紧要关头,看着城外水寨动静,许多士兵焦急万分,因为他们有许多亲朋好友就在水寨那边,如今生死未卜。
但没有命令,就是不能开门,匆匆赶来的将领们,特地调动兵马去增强各城门的守卫,此举防的就是有内应开城门,引狼入室。
谁也没想到周军竟然来得如此之快,没人知道水寨驻军能坚持多久,但情况不明,没人敢轻易开门出击,所以一切都只能等到天亮再说。
南面的夜空,忽然绽放出朵朵火花,远远看去蔚为壮观,可对于广陵守军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恐怕是敌军在放信号,放给城中内应看的。
如此一来,更不能轻易开城门了。
对于广陵守军而言,即便京口敌军成功登陆江北,他们只需要坚守城池,不出数日便会有各地兵马赶来解围。
所以,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许多人都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