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忻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下,让原本一片沸腾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下来。
他在人群之中,看到越来越多的惶恐,看到越来越多的迟疑,看到越来越多的人不敢和他对视,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怕了,这些欺软怕硬的刁民果然怕了!
刘忻心中欣喜万分,赶紧趁热打铁:“官军如今还在城东、城西,时刻等着反攻,北虏不过一时得逞,总归无法在建康待太久!”
“尔等不想着协助官军击退北虏,反倒听吴斗妖言!看看,看看他,穿了一身北虏的狼皮!情况不对,他倒是可以跟着北虏逃走,莫非尔等也要跟着北虏逃?人家会捎带上尔等穷鬼!”
“当年,吴斗不也是巧舌如簧,哄骗尔等趁火打劫的?后来呢?他一溜烟跑了,把大家都扔下不管了!”
“难道尔等还要再来一次,再让吴斗祸害一次么!搭上一家老小的性命,给吴斗卖命?尔等活得不耐烦了!!”
刘忻嚎叫着,越喊越得劲,不知何故,近在咫尺的吴斗没有去堵他的嘴,只是扶着瑟瑟发抖的乔七,定定的看着刘忻。
“看看,他不敢搭话了!他心虚了,他理亏了!”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刘忻变得思路通畅,他要当众拆穿吴斗的谎言,给围观的百姓一记当头棒喝,让大家清醒过来,不是跟着吴斗投敌,而是声讨吴斗的无耻行径。
届时吴斗面对众怒,想脱身都难,连带着一帮同伙及虚张声势的周兵都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杀他。
刘忻决定加一把火,他看向说不出话的乔七,咆哮着:“乔七,你个无耻之徒,昧着良心给北虏当走狗,说!北虏许你何种好处,让你祸害建康百姓!祸害街坊邻居!”
“我,我没,我没”
乔七结结巴巴的反驳,话却说不利索,还被刘忻打断:“你知不知祸害江南百姓的侯景,后来是怎么死的?你也想被建康百姓分食,是不是!”
“不、不”
乔七如今心智大乱,他是应吴斗的请求,上台当众控诉刘忻的罪行,未曾料被对方这么吼了几声,吓得肝胆俱裂,一想到日后会被官府清算,拉去游街然后被建康百姓分而食之,他就吓得连话都说不好。
“所以,大家难道要放着好好的良民不做,跟着厚颜无耻的吴斗做刁民,给北虏当走狗,然后连累全家老小?!”
话音刚落,“啪啪啪”的鼓掌声响起来,在一片寂静的人群之中,这掌声显得格外突兀。
吴斗拍着手掌,看着刘忻,高声赞道:“好!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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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竖着的木桩上,刘忻被捆得结结实实,身上的衣物多有破损,而头发被人用草绳扎了个发髻,以便让其他人看清他的样貌。
面色暗淡的刘忻抬起头,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听着如潮的喊杀声,又看看面前站着的吴斗。
他认得吴斗,这个低贱的士兵,是数年前建康兵乱的参与者,带着几个同党,拉起一只队伍,趁火打劫、为所欲为,还向长干里百姓发放抢来的粮食、布匹,试图收买人心。
还好,官军后来将乱兵击溃,乱兵们在建康立不住脚,如同丧家之犬般落荒而逃,据说吴斗等人亦在其中。
如今,此人随着周军入城,在这里妖言惑众,试图蛊惑百姓投敌,行大逆不道之事。
现在,吴斗把他绑在台上,居然开始声讨他的“罪行”。
说他虽然只是区区小吏,自从兵变平息之后,变着花样敲诈百姓,常以某户家里人涉嫌附逆为由,带人将其抓走,关入牢狱,然后向其家人勒索。
如果家人不出钱,那么他就指使狱卒将此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待其家人见着亲人惨状,只能老老实实凑钱给他,求他高抬贵手。
所得钱财,他“上缴”一部分给上官,剩下的自然落入钱袋,而若是这户人家没那么多钱,他就会“指点”对方去找人借贷。
只要借了贷,利滚利,几辈子都还不完,除了卖身为奴,没有别的选择。
如今,吴斗指着刘忻的鼻子大骂,说他以缉拿逆贼同党为由,敲诈、盘剥长干里的居民,弄得许多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面对这样的声讨,刘忻没有反驳,因为此时的他宛若砧板上的鱼肉,等着吴斗随意处置,而对方所说,都是真的,台下百姓大多知道,所以他否认也没用。
此时此刻,刘忻只想着如何保命,哀求对方那是不行的,因为数年前的那场兵乱,他亲眼看见一些吏员跪地求饶,却被暴民活活打死。
所以,服软没有用,刘忻知道很多人恨他恨得咬牙切齿,那么越是求饶,对方就越要杀他。
这就是人的本性,欺软怕硬。
正绞尽脑汁间,有一名中年男子被人带上高台,刘忻定睛一看,却是长干里一家小茶肆的掌柜乔。
不,是前茶肆掌柜乔七。
“大家都认得乔七吧,看看,是不是开茶肆的乔七!”
吴斗喊了几声,然后看向有些怯场的乔七,乔七在他的鼓励下,开始控诉刘忻对他家做的孽。
数年前那场兵乱之后,家境还算过得去的乔七,被刘忻盯上,对方声称他的儿子参与兵乱,于是将其抓走,投入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