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此时已经为杞王清理完伤口,开始敷药,但实际上这么大面积的烧伤,敷药已经没有多少用了。
御医知道即便杞王侥幸熬过去,也会元气大伤,以杞王的年纪,届时体力消耗严重,气阴两伤,正气虚损,很容易染上其他病症,一命呜呼。
所以,御医知道自己救不了杞王,而届时悲痛欲绝的世子,拿他来泄愤的话该如何是好?
脚步声起,杞王世子、大司马宇文明冲入殿内,来到榻边,见着父亲的模样,不由得心急如焚,问御医情况如何,见御医那支支吾吾的模样,心知不妙。
想发作,但这样无济于事,宇文明带过兵,见过被烧伤的士兵那凄惨的结局,所以明白父亲恐怕时日无多。
眼泪止不住,溢出眼眶,宇文明顾不得那么多,哽咽着:“父亲!”
浑身剧痛的宇文亮,缓缓睁开眼睛,见着儿子在面前,第一件事却是让御医暂时退下,待得榻边就剩父子二人,宇文亮艰难开口;“天子呢?”
“天子为逆贼刘居士所弑,已经崩了!”
宇文亮闻言看着儿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才在太极殿,他遇刺后疼得几乎失去知觉,所以后来只知道出事了,却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如今得知答案,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
宇文亮已经年过五旬,是知天命的年纪,如今真的知道了天命,那就是自己时日无多。
天子死了,他恐怕也快不行了,而皇子不满一岁,权贵们心思难测,宇文氏的江山,今后何去何从?
想着想着,宇文亮顾不得唏嘘,开口问;“百官呢?”
“孩儿已让禁军关闭宫门,让百官暂留宫中,不得离开。”
“皇子呢?”
“孩儿已经加派人手保护,绝不会有问题。”
宇文明应对得当,宇文亮很满意,他看着儿子,良久之后忽然问道:“天子崩是你下的命令么?”
宇文明没有回避:“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弑君是滔天大罪,若让人知道了”宇文亮遍体剧痛,话都说不利索,儿子如此果断,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事已至此,儿子的做法,不能说错,但宇文亮还是担心:“到时候,该如何?”
宇文明毫不犹豫的回答:“孩儿已经计划妥当,此事正好有刘居士做替死鬼,没人有证据!”
说完,他又补充:“就算就算走漏消息又如何!大义名分?没有能打胜仗的兵马,就没有大义名分!”
长安街头,一片狼藉,许多临时武装起来的流氓、地痞,“富贵梦”刚开始就结束了,官军士兵很快就击溃了一群群乌合之众,渐渐控制住了城内局势。
城中多处冒起的浓烟,渐渐消散,不再有让人惊心动魄的雷声响起,却有时不时响起的呼喊声,让百姓愈发忐忑不安起来。
那是巡街的士兵不住大喊,告知居民们待在家中不要出来,不要轻易上街,即便上街也禁止三人以上同行,否则以意图不轨论处。
听着这些喊声,又联想到先前那接连炸响的雷声,还有城中多处冒起来的浓烟,许多人意识到城里出大事了,而皇宫方向的动静,让他们愈发担心起来。
搞不好,这是一次宫变,而会是谁笑到最后?
皇宫外的人们,惶恐不安的等着结果,而皇宫内太极殿上,结果已经见分晓。
未来皇后之父、英国公梁叔谐的人头,如今就摆在百官面前,与此同时,天子近臣、弑君逆贼刘居士,静静躺在玉阶前,已经没了气息。
意图挟持长公主作困兽斗的刘居士,在和禁军士兵打斗中身亡。
天子的另一名近臣、内史、褒国公世子宇文化及,还有其他几名侍卫,众口一词指认,刘居士往天子所饮醒酒汤放了东西。
那东西是椒盐,或者说宇文化及等人以为刘居士当时放的是椒盐。
天子喜欢以椒盐给饮食调味,故而刘居士随身携带一个小瓷瓶,其中装着椒盐,以备天子不时所需,宇文化及等人都习以为常。
故而方才刘居士拿出小瓷瓶给醒酒汤调味,宇文化及等人没有阻止。
未曾料,刘居士往汤里加的不是椒盐,天子喝下醒酒汤之后,竟然吐血身亡。
宇文化及声泪俱下的哭诉着,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内情大概说了一遍,大家都知道,他是天子最信任的人之一,说出来的话自然有很强的说服力。
接着,又有禁军将领指着梁叔谐的人头,把方才在肃章门外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首先是皇宫玄武门遭到马车所载轰天雷袭击,宫内禁军紧急增援玄武门,未曾料东门——肃章门随后遭到猛烈进攻,幸亏守门禁军早有准备,才没让逆贼得逞。
攻打肃章门的逆贼中计,被赚入皇宫之后伤亡惨重,逆贼首领仓皇逃跑,却被闻讯赶来的兵马截杀,直到此时,禁军才知道这首领竟然是英国公梁叔谐。
短短一炷香时间,经由宇文化及和禁军将领的简单说明,文武白官大概弄清楚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一,杞王遇刺,刺客是一名舞伎,其真实身份还需追查;
第二,天子遇刺,逆贼是刘居士;
第三,英国公梁叔谐率领私兵攻打皇宫,图谋不轨。
三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说明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而幕后主使所图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