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政治、军事局势,注定宇文明麾下大军要承担进攻邺城的任务,宇文温及其麾下将领已经立了很多功,所以要识相些,他不能任性。
不然杞王的急信就要到了。
所以,宇文温接下来要镇守河南,守住黎阳津这个桥头堡,然后让麾下兵马轮休,伺机收复青齐之地,而潜在敌人,是淮南陈军。
从淮水北岸到黄河南岸,这么大一片地区,刚刚收复所以需要人坐镇,需要分兵四处把守,恢复各地秩序,让百姓休养生息,还要为来年开始的春耕做准备。
在稳定局势的同时,提防淮南陈军有非分之想,伺机收复青齐之地,这种事情让宇文温的东南道行军来做,不是理所当然么?
宇文明的安排,是出于公心也罢,是出于私心也好,反正理由很充分,无懈可击,宇文温就是不服也得服。
宇文温基于事实和理性,所以即便一开始有些小郁闷,不过自己权衡利弊之后,还是认同这样的安排,更别说他的东南道行军是该缓缓。
大半年高强度的连番征战,士兵们需要休息,若宇文温为了争功硬要去打邺城,搞不好会落得如高粱河惨败的下场。
“历史”上,宋太宗赵光义御驾亲征,灭了北汉后本该让将士休息,然后兑现犒赏,结果赵光义觉得己方大军在晋阳,距离幽州不是很远,而辽国好像没反应过来,不如顺便把幽州一起收复算了。
结果就是高粱河惨败,赵光义屁股中箭,趴在驴车上仓皇逃亡,宋军精锐伤亡惨重,许久都没恢复过来。
宇文温觉得自己要引以为戒,切不可因为连战皆捷而冒进,以至于一朝惨败,到时候北面吃败仗,南面又被陈军偷袭得手,河南局势骤变,那是要多惨有多惨。
英名尽毁倒是其次,万一自己的精兵完了,要多久才能练出下一支?
对于宇文温来说,如果尉迟炽繁和宇文维城如今还在邺城,他无论如何是要去邺城的,省得妻儿没于乱军之中,而现在?
岳父已经被他来了个“不知所终”,而岳母和小舅子在邺城内的地下安全屋避难,就是城里乱成一团都不要紧。
更别说,如今的黄河以南、淮水以北的广大土地上,还有一个敌人,那是宇文温必须尽早对付的敌人,既然现在他能名正言顺署理河南各州郡事务,那接下来就可以动手了。
午后,雍丘,大营内欢声笑语,为了庆祝胜利,将士们正在流水席上大快朵颐,难得禁令放松,大家可以开怀畅饮,一个两个喝得满身酒气。
许昌大捷,让河南形势几近尘埃落定,所以驻扎雍丘的兵马,可以尽情庆贺一番,但为了提防有敌人偷袭,各部兵马要轮流吃流水席,不能全无防备。
庆功酒准备了很多,而将士们的酒量也不错,所以一个个酒坛搬上来没多久,坛中酒很快就被喝光。
光吃饭喝酒还不行,各队伍还得比赛唱歌,谁唱得声音大谁就算赢,赢的队伍里每人能多喝三碗酒。
厮杀汉们唱歌的声音鬼哭狼嚎,在营区回荡,场面热闹至极,昨日刚返回雍丘的行军元帅、西阳王宇文温,与诸位将领一道,在流水席里和将士们同乐。
一起就座和将士们同乐的还有几位客人,那是河南道行军元帅派来的使者,给东南道行军带来了最新军令,因为正好赶上雍丘大营摆庆功宴,就一起凑个热闹。
河南道行军元帅记室封德彝,奉元帅宇文明之命来雍丘传达军令,此时坐在西阳王宇文温身边,看着眼前一片热闹景象,不由得感慨万千,因为前几日许昌大营也是如此热闹。
打了大胜仗,当然值得庆贺,而雍丘大营一边狂欢一边又戒备森严的景象,着实让封德彝长了见识。
去年,他抵达广州番禹时,没能碰到西阳王,如今见着本人,对这位声名赫赫的宗室有了最直接的接触,一番交谈下来,虽然以礼节性寒暄为多,但封德彝还是大概得出个结论。
西阳王不是只会打仗的莽夫。
封德彝出身渤海封氏,因为祖父封隆之是响应齐神武(高欢)起兵的河北豪强之一,所以封家在东魏、齐国时地位一度很高,所以封德彝从小家教良好,天资聪慧,才智过人。
故而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强。
正是因为如此,他发现西阳王不是传闻之中那种行事大大咧咧的莽夫。
无论如何,西阳王今日接了军令后,喜怒不显于色,封德彝觉得对方确实有城府,觉得传言果然只是传言,不足为信。
一身酒气的宇文温,又满了一碗酒,向封德彝敬曰:“封记室,且来干了这碗酒!”
封德彝若以本官身份,没资格受到如此礼遇,他知道对方如此敬酒,是因为自己代表着行军元帅宇文明,于是赶紧举碗:“大王,下官不胜酒力,干了这杯酒,怕是要先去更衣了。”
“无妨,无妨!封记室一路奔波,早些休息,待得休息好了再回许昌复命也不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