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拿牙咬,你爹以前不是说唾沫是消毒的吗。”
“你下得去嘴,你来。”
“那也不能总让我这么托着啊,我现在感觉浑身都快使不上劲了。”
吴若兰忽然看见烟了,就说:“对,把刀烧红了,那也是消毒。”
“你个小鬼灵精,你要给人家上刑?”
吴若兰一摇头,就站起来,拿过一个黧黑妇人递过来的一把刀,走到屋里火烧得极旺的铁盒子那儿,把刀伸进去,用嘴吹了吹炭火。一会儿,把刀抽出来,刀中间烧得青白青白的,微微带着烟、吴若兰把刀递给那黧黑妇人,向她示范,在脐带当中来上一刀。那黧黑妇人一直愣着,接过刀,看看梁红英,又看看吴若兰。
吴若兰猛的大喝一声:“快!”
那黧黑妇人又看看刀,又伸头看看黑暗中的母亲,再看看吴若兰,又看看跪着的梁红英,脸忽然缩紧了,呻吟了一下,把刀按下去,一阵青烟儿。一股糊味儿。
孩子在梁红英手上,还是那样,但他终于离开母亲了。人哪!真他妈不易。大了,什么都会干,可这时候儿,得有人帮他活下来。
梁红英跪着把两头儿的脐带挽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立刻一脸血印子。她的肩塌下来,弯下腰,瘦瘦的胳膊支在地上,头向下垂着,背上的汗慢慢往下淌,一滴连一滴,慢慢结成了大汗珠,叭嗒叭嗒往地上掉。
“我可活过来了,洗洗吧。”
就在众人往木桶中舀开水的时候,猛听得木屋里一个尖细的、亮亮的、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响起来,震得整座拥挤不堪的木屋里嗡嗡的。众人回过身,看见梁红英不知什么时候把婴儿倒提着,用手在拍婴儿的背。那婴儿哭起来,梁红英就把婴儿抱在手上,哈哈大笑:“傻小子,看把你都憋紫了,我怎么就忘了你还没哭呢?别哭,别哭,是我的不是。别怨我,我和你一样,都是头一回呀!哈哈哈……”
梁红英徐徐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不大木屋的床上,身上盖着一件羊皮褥子,至于那味道,实在不敢恭维。木屋里的陈设及其简单,除了一张吃饭的桌子和几条长凳,里面再也没有多余的家具,角落里有一个长方形铁盒子,它的肚子里面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上面架着一个铁壶,鸭嘴形的壶口正往外冒着咝咝热气,黢黑的铁壶旁边放着几个圆滚滚的,有鸭蛋般大小的‘黑石头’,房间里充斥着一股特别的香味,似乎就是那‘黑石头’被烤熟后散发出来的香味。
再看看一旁睡得唏哩呼噜的吴小刀与文静娴雅的吴若兰,梁红英这才再次安心躺了下去,毫无疑问,收留她们的正是前不久一起吃过烤熊肉的那帮彝人,至于原本这间房子的主人到哪里去了?安之若素的梁红英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相比较前不久在树上待着的那段简直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可是再也不想再去经历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阵咿咿呀呀的叫喊声打破了万物祥和的怡然宁静,接着梁红英所在的木屋门外响起急促的扣门声,门闩刚一拔掉,几个脸色焦急的妇人便冲了进来,没等梁红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几个妇人并无恶意的簇拥着她往外走。
几百米开外一间灯火通明的木屋内里里外外早已围上了不少的黑脸妇人,有抬木桶的,有烧开水的,只不过所有人脸色凝重,看见梁红英现身的那一刻,所有人仿佛遇见了救星一般,遽然将她拥进了屋内。
眼前的一切让她吓了一跳,只见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横躺在一张床上,原本不安、紧张、恓惶、狂躁的她突然安静平复了下来,她下身的部位流出不少夹带血丝的羊水,几个野蛮的妇人揎拳捋袖的站在一旁,似乎准备大干一场,当她们分列在两侧,将大手放在这个近乎难产的妇人的肚子的前上方,准备来一次粗鲁的助产。
梁红英虽然生下了平儿,勉强算半个过来人,可是对生孩子这事并不拿手,毕竟当时是请的产婆包办了那一切,猛然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她倏忽间有些蒙圈,只是这关键的时刻,这事倘若处理的不好,不但可能一尸两命,甚至她们三人暂时可以落脚的容身之所也有可能因此失去。
就在梁红英犯难之际,一本发黄的书递到了她的手中,那是孙思邈所著的《千金方》,里面的文字是汉字写成的,那些妇人开始嘁嘁喳喳的在上面指指点点,很显然屋子里的所有人对这本天书怀抱了很大的希望,似乎以前彝人里面的产婆或者医生就是按图索骥对她们进行接生或者治病的。
梁红英呆呆的看看周围人的反应,彼此静悄悄的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说话,就在梁红英不知所措之际,吴若兰猛的一头扎了进来。
相比较梁红英的张皇失措,小小年纪的吴若兰脸上却显得极其镇静。
“英娘,这本《千金方》我以前在爹的书架上看见过,只要你按照上面的方法去做,帮她生下这个孩子并不太难。”
“真的?”
“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这还是两条命。”
吴若兰不停的朝那些手忙脚乱的妇人比划着,很明显这些人受了很大的鼓舞,盯着梁红英的神情越发的虔诚、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