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永麟脸露颓唐之色,识趣的正准备转身离开,沈公子一把抓住了他一只手臂,对着众女连唱了两个诺,宽言温语道:“这是和我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大家知根知底的,在门口看见我赌钱,一时技痒,还望各位姐姐成全,我们就是来给几位姐姐送点买胭脂的钱而已。”
众女看着吴永麟掏出来厚厚的一沓茶引及交子,面色微变。就在此欲决未决的关头,一个体态丰腴,一手提着一盏白瓷瓶酒壶,脸色微醺,酡红的脸上微微沁出几丝汗珠,胸前春光若隐若现的狂放女子当着众人的面给吴永麟满满的倒了一杯酒,似有试探之意。吴永麟二话不说,夺过美人手中刚刚斟的琼浆玉液一口下肚,吴永麟一连喝了七杯酒,面色如常,不动如山,这一牛饮让众女脸上的神色好看了许多,有几个甚至偷觑着吴永麟,暗送秋波。最开始给吴永麟倒酒的女子从旁边吆喝来一个头上系着双角髻小丫鬟,眼波迷离的当着吴永麟的面说道:“去里面好生伺候着吴老爷,有什么动静立马来报,好处少不了你的。”
吴永麟的好处是立马兑现,朝小丫鬟手中塞了一些碎银子,周围的女子对他的印象由此更深了一层,对于眼前这个豪客大嘉赞赏不已。
原来这些女人在玩骰宝,桌子上放着一个竹制的特别骰盅,下面放了一个圆底木盅垫子,里面投了三颗骰子,叮咚有声,具体的规则吴永麟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不如试着堵上几局,沈公子在旁边陪着,一时间颇有意趣。
吴永麟这个半吊子一上去运气似乎特别的好,每局必有进账,二十局下来,周围那些姬女浑身上下佩戴的钗花,耳环等首饰在吴永麟面前堆得像小山似的,女人们一个个圆瞪着眼,挺着鼓蓬蓬的胸脯,恨不得将吴永麟这个大赢家吞到肚子里面去,吴永麟一杯一杯的喝着旁边的女子递过来的酒,手上早已不规矩起来。
沈公子这个时候推推吴永麟的肘腕好心耳语道:“你赢了这么多,可以收场了。再不走,这场面上怕不太好看。”
吴永麟被众女人迷得晕头转向的,哪有一丝离开的打算,轻佻的眼神在肥环燕瘦身上恣意梭巡,一手将旁边给自己斟酒的女子大胆的揽入了怀中,形骸放荡的和对方喝起交杯酒起来,周围众女人脸上此刻极其的精彩,沈公子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
“小人得志便猖狂,你敢不敢和我作最后一搏?”这个跳出来忿忿挑衅的姬人眼前只剩下了一点碎银子,身上的首饰更是早已在吴永麟面前的金山银海中,她输的好像最惨。
吴永麟轻蔑的盯了对方一眼,狂妄的说道:“怎么个赌法?好像你面前的这些赌资根本不够。”
“这有何难,你如果赢了我,我从明天起就是你的人。”
“也不用那么麻烦,你输了,今晚好好陪陪沈公子,我嘛,有她就够了。”吴永麟说完,往怀中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的女子身上狠狠的又摸了一把。
“奴家又没准备和你赌。”
“那你们现在把桌上的首饰分了吧,物归原主,我和沈公子现在转身就走。”吴永麟把眼前那堆亮晃晃的东西往桌面上一推,作势起身准备拉沈公子往外走,只是沈公子屁股似乎在凳子上扎了根,根本就没有离开的打算,千算万算,他没料到会是如今的这副局面。这个黄沙的胃口今日似乎不小,准备来个通杀,也顺便让沈公子在一旁也捞点好处。
“黄公子,要求别太过分,想让我们七朵金花侍寝,你也得有那个资本和胆子。”
“这个够不够?”吴永麟从内衣饰口袋中摸出一个用上好丝线缝制的绯色袋子,口袋展开后,原本昏黄的暗室流光溢彩,宛如白昼,一双双眼睛同时被带子中几乎有小鸡蛋那么大的一颗珠子所吸引,众人暗中为勾出对方的压箱底暗暗喝彩,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不消一刻,这颗珍贵的珠子就将属于他们了。
澹台玉瓶对于货摊上摆出来的各种造型别致的小玩意充满了好奇,东走西停,吴永麟耐心的在一旁陪着她瞎逛,同时也成了她的钱袋子,加上他出手阔绰,一时间招徕他们买东买西的小商小贩越来越多,就在两人实在受不了这些人的热情准备落荒而逃的时候,一辆马车不早不晚出现在商业街上,马蹄的‘嘚嘚’声立刻吸引了所有商贩的回头观望,车夫是个黑脸大汉,面露凶光,手上的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噼啪’一声响,那些不想惹事的胆小商贩立马四下作鸟兽散。
“看来我来得不算太晚,兄台惊扰了。”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书生打扮自来熟的男人,只是他那双滴溜溜的眼睛一直在澹台玉瓶身上转来转去,让吴永麟和澹台玉瓶同时心里不是很舒服。
这人身上的皮囊似乎和他眼神中藏不住的机巧很不相符,吴永麟也不说破,身上大包小包的,也不想和此人在街头巷尾为了这点小事继续耽搁下去,急于想甩开此人,上前抱拳道:“萍水相逢,小恩不言谢,来日为兄定当登门拜谢。”
“小事一桩,兄台千万别放在心上。兄台慢走一步,我看你身边带的东西不少,不妨让为兄送上一程?”
“怕耽搁兄台的要紧事。”
“不妨,不妨,今日春光明媚,莫辜负了这大好时光,你我相见就是缘分,不如结伴游玩一番,我看兄台似乎初来乍到,为兄仪表堂堂,气宇非凡,本人最喜欢结交像兄弟这样的英才,不如移步另厢让为兄略尽地主之谊?”
吴永麟和澹台玉瓶彼此对望了一眼,灵犀一闪,痛快的答应了这个四海之人的邀请,言语间得知此人姓沈,颇有家私,在官面上似乎混得如鱼得水,和各大贵勋富户都有来往。
就在这位沈大公子和吴永麟相谈甚欢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撩开帘门一看,他们此时刚好处在一个水池子旁边拥挤的小道上,几匹洗的轻蹄爽利的马儿恣意的挡在小道上舒服的甩着身上残留的水沫珠子,完全把去路堵死了,几个养马人在马车中看见沈公子后,立马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异常向马车中的他打着招呼,吴永麟十分诧异道:“这样的好马举国恐怕都难得找到几匹,不知这几位养马人?”
沈公子掩饰不住一脸自得的笑意,骄傲的说道:“这几个都是我老朋友知府大人吴檗的仆隶,区区几匹瘦马,何足道哉。”
吴永麟和澹台玉瓶一下子明白此人想干什么了,吴永麟惶惑道:“今日结识沈兄,我黄沙这趟成都府不虚此行矣。”
沈公子从吴永麟的眼神中发现他似乎对这几匹骏马颇为着迷,心领神会的提议道:“我们与其信步浪游,泛泛然没有目标,何不骑上大马去拜访一下那位吴大人呢?吴大人门第殷实,塌前姬妾成群,他本人又喜好宾客,他府上更有滑稽杂剧戏可看,我正好带黄兄去见识一番。”
普通公子,商人听说此等高雅去处,哪能不动心,吴永麟犹犹豫豫的,旁边那几个养马人也上前撺掇,吴永麟最终惊惊惶惶的点头赞成了,于是他们几人要了马,并辔而行,转了两个坊曲,来到一座大门前,门内,宅宇华丽深邃。
一个门子模样的人看见沈公子后,立马热情的上来打招呼:“沈公子,是那阵风把您吹来了?你可是好久没来看老爷了,老爷今天早晨还当着我的面念叨您呢。”
“吴老爷戎机万理,岂敢让他老人家挂念,麻烦您老进去传个话,就说我带来一位早想结识吴大人的当世才子。”
吴永麟刚想争辩几句,被沈公子暗使个眼色制止住了,门子很快便带来了回信:“老爷听说来了客人,非常高兴。只是久病身子倦懒,无法连衣戴冠见各位贵客,万望见谅,各位随我去大堂稍等片刻。”
“吴翁身体不适,我们更当客随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