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江源芳只让面包车停在街口,随后她扯着女儿的手,步行到了张瞎子家。
张家,亮亮堂堂的一溜红色大砖房,看起来格外体面,估计全是信者给捐的钱。
“妈,我有点儿害怕。”
“害怕啥,不怕,等会儿进去了,你坐外屋等着,我就是问他点儿事。”
刚开始,张瞎子媳妇开门就拒客道:“太晚了,我家老张得看新闻联播了,我给你写个纸条,明儿上午来排号,叫到号再进屋。”
江源芳一听,这哪能行,急了,赶紧介绍自己:“后趟街老苏家知道吗?我是他家大闺女的小姑子。”
“啊,搬省城那个?”
“对,扑奔的就是我亲哥,让我进屋吧,我从县里特意来的,道远。”
丽丽拘谨地坐在客厅,她从进了屋就有点儿肝颤,觉得这家有点儿神神叨叨的,虽然这个大客厅看起来和别人家也没啥区别。
江源芳是坐在里屋,对面就是张瞎子。
“你,父在,母先亡。”
“对。”
“你这人,一挂肠子八下扯,既顾南朝又北国,别人有事你上火,还与人家动干戈,嘴比刀子还要狠,心比豆腐软三分,恼人不过三更鼓,恨人不过二时辰。”
“你说的太对了。”
“你这性格,也就弄的门前堆有一堆灰,南风刮来西风吹,好事人家全兜走,坏事往你身上推。”
江源芳心想她婆婆家,可不真就是这样。
“你还命犯驳婚煞,遇上一阵齐欢笑,翻脸不知啥时候,月老就配错了这个婚,稀里糊涂度春秋,风风雨雨泥里头,不过。”
江源芳心一紧,她可是进屋除了提供生日时辰,啥也没说啊。
张瞎子忽然伸出手说道:“让我摸摸你的脸,再把手也给我,按理你此命生人贵在金,命中应有一个大贵人相扶改命。”
一分钟后,江源芳小心翼翼地问:“你摸完了吗?”
“是来看姻缘的吧?那你不是吃上两家饭,也要刷上三家锅。”
三家?
江源芳急了:“你不是说我命贵吗?还遇到大贵人能改命,贵人就是给我改离婚了啊?那我现在已经离了,啥意思,三家锅,我再结再离呗?”
“全看你自己,你有心往后退一步,不信儿女和天缘,但等以后儿长大,风吹过眼如云烟,是不是三家,就看第二段能不能站住,是不是露水姻缘。”
江源芳只觉得这事邪性得不行,服,她现在彻底服了。
然后哇啦哇啦跟人一顿介绍自己情况,问了一大堆问题,最后说道:“其实我不是来求姻缘的,我是来问问,我这肚子里怀的是不是小子。”
张瞎子模棱两可告诉她:“你本命该有三子女,一个在树上挂着。”
龚海成开着帕萨特离开了。
要说江源达心里没点儿波澜,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就百感交集地想啊:
你说那孙建权,要是能赶上龚海成一半儿,不,哪怕是百分之十用心呢,源芳那婚姻能走到这一步嘛。
那可是结发夫妻,结发夫妻好好的,怎么的也比后到一起的体面吧。
再看看那龚丑蛋,看看人家那心意。
这已经不是有能力办不办工作的事儿了,就单从人家说话唠嗑,那就能感觉出来细致用心,连源芳到了新单位,会不会出现啥啥都不行,再让人嘲笑的情况,人家都想在了前头,很怕妹妹吃一丁点儿亏。
就这份心意……
孙建权啊孙建权,唉!
而此时县里,江源芳给她哥电话扣掉后,她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再次偷摸哭了。
哭也不敢大声,怕女儿打听。
自打离婚了,这一个多月以来,闺女太听话懂事,比以前用功读书,感觉像忽然间长大了似的。
不用她提醒要争气,女儿自己就说:“我要考一个好大学,给我奶奶家人看看,让我爸后悔当初不要我。到时候妈,男男说上大学能打工,我就边读书边打工挣钱,咱把钱再攒一攒,把欠我大舅那两万也还了,咱俩一定能过的挺好。”
她觉得,她现在最无法面对的就是女儿丽丽。
都说女人出一家进一家不容易,但是最不容易的就是像她闺女这样的孩子。
已经是大姑娘了。
你说她要是留下这个孩子,就得和龚海成一起生活,那女儿心里能舒服吗?
况且,她这还怀了人家的孩子,丽丽会想啊,爸爸要房子不要她,妈妈又成家生孩子,龚海成先头那个是亲生的,这肚子里怀的也是亲生的,就她家丽丽是外人。
唉,做掉吧,就当啥也没发生。
琢磨到这,江源芳抹了抹泪,牙齿紧咬下嘴唇给自己鼓劲儿,可她过了五秒钟又松开了牙。
就像是有种第六感在告诉她似的,这好像是个小子。
男娃娃,她一直想要个男孩,可羡慕别人家有个小伙子能给老娘仗腰的了,出门跟人吵架干架都有底气。
远了不说,就看她爹,到关键时刻,她哥,她弟弟,这俩都能往上冲,而她是再咋呼也没用。
还有那天,她和孙建权打起来,丽丽只能挡着护着哭求孙建权别打人,如果丽丽是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呢,再看看那效果,都能给她爸推个跟头,再吼一嗓子:“你敢打我妈?”那孙建权立马就得蔫了。
要不然?嗯,自己怀几个月,先查查是不是男孩,是的话,留下来自己养?
江源芳赶紧一巴掌抽脑门上,想让自己清醒些,提醒自己:
艾玛,那她可真是缺心眼想儿子想疯了,还嫌自己不够惨是吧,到时候就得成为满县里大笑料,工作都容易干不下去。
就在她左右为难,感觉选择哪条路都是死路一条时,忽然,江源芳“灵机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