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驾有何要求,不妨都一一明言,郑某会如实禀明丞相。”
话说的有些轻飘飘,并没有给扎马斯任何承诺,但他马上又补充道:
“有一点郑某可以向尊驾保证,郑某麾下上万骑兵愿与波斯通力合作!”
这句话则是结结实实的,扎马斯闻言,脸上褶子挤在一起,露出了笑容。
“感谢将军开诚布公,如果一口答应下来,倒教人难以捉摸了呢!”
说话间,扎马斯来到墙边,打开了一口精致的箱子,竟从里面捧出了一封铜制的玺印。
郑显礼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封玺印是唐朝之物,具体而言,应为将军印。
只见扎马斯双手捧印,肃容走到库思老面前。
“跪下,接印!”
波斯人并没有下跪的礼数,显然,扎马斯在以唐朝之礼与儿子在进行着某种仪式。
忽然间,郑显礼发现扎马斯浑浊的老眼里竟满含热泪,却听他声音激动顿挫的用音调古怪的汉话大声说着:
“从今天起,正式将波斯都督府大都督、右威卫将军传与库思老。库思老,你愿意效忠大唐皇帝陛下吗?”
库思老猛的挺直了身子,也用音调古怪的汉话大声回应道:
“库思老愿为大唐皇帝陛下献出一切,包括生命!”
郑显礼懂波斯语,之前也一直与这父子二人用波斯语交流,现在忽然听到他们说出了这些汉话,不由得再次吃了一惊!
站在郑显礼面前的波斯商人胡子花白,头上戴着波斯人传统的头巾,远远的就已经右手抚胸,俯身行礼。他的这个行礼有些不伦不类,学了北方草原蛮族的礼节,以为这就是唐朝人的行礼方式。
“尊贵的唐朝将军,年老的扎马斯在昏陀多恭候多时了,城中已经准备了丰盛的酒宴和数不清的美女……”
这个老波斯商人的热情让郑显礼猝不及防,原本他还在纠结是不是毁了这座葱岭山口西段的枢纽重镇,现在则彻底否定了这个想法。
比起不能将昏陀多留给大食人,此处的民心更加重要,如果毁了昏陀多,也势必失去此地的民心,得失利弊自然就一目了然。
波斯老商人叫做扎马斯,据说出身显赫,只是王朝更迭之下,才流落到东方成为了一个商人。
扎马斯应该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和气运,竟然在短短的几十年间一跃成为呼罗珊到吐火罗这条商路上数一数二的大商。
据说,扎马斯的财富遍及呼罗珊与吐火罗,甚至远在安西四镇也有不少资产,只是近年来唐朝与大食战乱频仍,商人财富也随之缩水了许多。
扎马斯对郑显礼的亲善,也正释放出了一个潜在的讯息,那就是吐火罗的商人很可能与大食人存在着严重的矛盾和分歧。
多年前的怛罗斯之败一直让郑显礼心有余悸,当年的战败除了葛逻禄部的临阵背叛以外,还有一个从来没有摆在明面上说的原因,那就是当地的部族与商人清一色的倒向了大食。
至于唐朝在葱岭以西人心尽失的原因,这笔帐还要算在高仙芝的头上。高仙芝在灭石国之战时,并没有约束部众,甚至其本人也带头掠夺粟特诸国的财富,这让当地人都恨唐人入骨,所以数年之后的怛罗斯之战,他们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支持大食人。
这一次,郑显礼汲取了怛罗斯之败的教训,决定在秦晋率领的主力唐兵抵达西域之前,尽可能的收拢当地人心,比如赶着自己送上门的扎马斯。
宴会很隆重,昏陀多附近几乎全部有头有脸的人都出席了,城内的富商负责了近万唐兵的酒肉。但郑显礼却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伊普拉辛所率领的五千大食精骑已经尾随他们而来。
郑显礼的部众虽然有万人左右,但真正的精锐能战之士也就只有两三千,其余多数都是被打散以后的溃兵临时拼凑而成,战斗力已经不能与齐编满员时同日而语,唬唬西域诸国还可以,一旦与精锐的大食骑兵硬碰硬,就立刻会原形毕露。
所以,郑显礼一直不与伊普拉辛正面作战,只不断的以袭扰战术消磨伊普拉辛的锐气。
尽管心下不安,但郑显礼还是强忍着坚持到了宴会的结束,而扎马斯似乎也有意和他私下谈话。
散席后,郑显礼被扎马斯请进了一间装修气派辉煌的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