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常清笑了一下,说道:
“我知道神武军就要进城了,如果再不杀个痛快,此生,怕也与此无缘了!”
何敞的眼睛湿润了,颤抖着点点头,所有人一拥而冲上了城墙。
在击退了一波强攻之后,何敞深刻的体会了,什么叫强将强兵,什么又是弱将若兵。这些蚁附攻城的兵卒大部分都是史思明收编的史朝义残兵,但今日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却是此前无法比拟的。
就算这些人以新败之残兵的情况投入攻城战,其表现仍旧可圈可点,由此,也看出了主将强悍之重要性。
战鼓隆隆作响,几乎是毫无停歇的响彻着整个战场上空。
“杀!杀!杀!”
封常清眯着眼睛,在评估着这场战斗的烈度,守城战他打过的不多,但他似乎又看到了多年前洛阳之战的那一幕。骤然间,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危险的味道时时刻刻充斥着他的鼻腔。
“除了小心其余各门遭到偷袭以外,余者精锐务必守住这处缺口!”
目视一番,城墙外面层层叠叠的死尸至少要达到上万人的规模。可以说,范阳守军在短短两个时辰的功夫里,杀伤敌人的数量已经相当于过去旬日间所杀伤敌人的总和。
然则,这万余尸体却依然发挥了他们的剩余价值,以死尸堆积的斜坡可以让攻城的贼兵直接冲上城墙。
随着战鼓声再次变得急促而密集,新一轮的强攻又开始了。
与此同时,范阳城西南十五里处,卢杞与河东神武军已经抵达了范阳城外最后一处勇于防御的堡寨。不过,这些堡寨在经历了史朝义与史思明的先后过境之后,早就被毁废弃。
在此处,已经隐隐然能够听到十数里外密集的战鼓声。所有将士们一个个摩拳擦掌,他们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只是任何人都没想到,他们会以如此轻松的方式,轻而易举的就兵临范阳城下了。
“报,抓到了奸细!”
卢杞面无表情的挥挥手,下令审讯之后就地斩杀。
“大帅,杀,杀不得,他们自称捉了史朝义来投……”
“史朝义?”
这让卢杞有些意外,他甚至觉得这是有些人发了疯,打算到自己面前坑蒙挂骗。
但现在反正是行军途中,索性就看一看,所谓的史朝义是真是假!
密密麻麻的红手印,每一个后面都代表着一个大臣,史朝清实在想不明白,这些大臣们究竟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毫无征兆的就要用力自己作皇帝呢?再者,他现在不过是以监国之职代父皇守住范阳,可从来都没有自立的想法啊。
“殿下,殿下,张先生来了!”
一句张先生来了,让史朝清立即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
“快,快传张先生!”
史朝清原本就是个性子随意的人,所以一早起来以后,披散着头发,只简单的拢在脑后,身上也仅仅一领青色锦袍。即便如此,他还是赤着脚下了台阶,亲自去迎张炎。
张炎见到史朝清以后,第一件事便跪了下来,口中大呼:
“臣等恭请殿下,为江山社稷计,承继大统,君临天下!”
跟在张炎后面的,还有尚书左仆射元复等人,这个架势立时又将史朝清弄的不知所措。只在张炎面前俯下身,惶惶不知所措的低声问着:
“先生,先生,这是唱的哪一出戏?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当皇帝了?”
“殿下生在帝王之家,岂能任性而为?”
张炎很少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史朝清已经隐隐有些不快,但当着几位“重臣”的面,他也不好多做质疑,只拉着张炎试图让他起来随自己到厅中密谈。
然则,一向善解人意的张炎却执拗的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并声言如果史朝清不答应即皇帝位就长跪不起。
几位“重臣”也纷纷表示,要跪倒他同意为止。
“这,这皇位是父皇的,我身为人子,岂能不问自取?”
史朝清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实际上他在表示除非有史思明的传位诏书,否则他是不会做这等事实上的篡位之事。
张炎大声道:
“江山社稷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殿下如何还在这里婆妈?来人,还不快扶殿下更衣,去勤政殿!”
范阳城内的皇宫是从前的节度使府改建,也学着兴庆宫的模样,弄了个勤政殿。
“不,我不……”
史朝清还想拒绝,但跟在张炎身后的“重臣”们却只当他在做戏,这时候卖力的劝进就显得极为重要,也是将来论功行赏时可以凭借的资本。是以,不论史朝清如何挣扎,‘重臣’们都野蛮粗暴的挟持着他赶往距离代王府不远的皇宫。
皇宫内外早就被何敞带兵进驻,被动员起来的大臣们里里外外站了个水泄不通,由于没有专门的礼官维持秩序,所以乱哄哄的也不足为奇。
但无论如何,史朝清被强行穿上了不甚合身的皇袍,架着坐在了勤政殿的御榻之上。
即位诏书由左仆射元复当众宣读,大臣们山呼万岁,一拜再拜。仓促之间,大燕朝第四位皇帝正式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