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如此,史朝清对曹敦很是忌惮,遇事也从不与之商量,就算许多例行公事也是能不与之见面便不与之见面。比如招范阳附近各军镇兵马勤王,以及连夜招郑敬所部进城,都没有和曹敦商议过一句。
现在有人提起了曹敦,史朝清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也忘了对这位大将的畏惧。
“快,快去寻曹将军平乱!”
不过,问了一圈之后,史朝清才绝望的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曹敦此刻在哪。无奈之下,他便只得分派随从到曹敦的家中,以及官署中去寻。
安排了这几件事之后,史朝清并没有觉得新安,反而愈发的惴惴,张炎与周挚都没了下落,不知是否遭遇了不测,出城调兵的裘先生到现在还没有音信。
刚想到了这里,史朝清登时兴奋的差点跳起来,裘柏所举荐的郑敬,也就是燕平城镇将,可带着千余精兵就在城外呢,现在又马上进入城内,不正好可以用作亲卫精锐吗?到那时,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奔出城去,因为只有到了军中才会安心。说实话,这城内的兵马虽多,却没有一部兵马是他的底细,到任何一部营中,都会有一种随时被出卖的危机感。
也就在此时,城外有了动静,是裘柏回来了。
史朝清得报,大喜过望,连声下令。
“开城,快开城!”
“慢着,曹将军有令,城中有变,不得任何人出入!”
一骑飞驰而至,手中持曹敦手令,城门将接令,便不再听从史朝清的命令。反而命人将城门上的铁闸落下。
这可急坏了史朝清,身为监国,居然无法命令城门吏开门,说的话居然没有手下大将惯用。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心底里腾起了一丝凉意,这凉意还带着无尽的恐惧。
曹敦下令封闭各门,究竟针对的是谁?是造反的张通儒还是身为监国的他?
史朝清虽然为人忠厚,却也不是傻子弱智,对这种敏感的事也不可能全然没有感觉。
“曹敦在何处?让他来见我!”
史朝清面色铁青,质问着那传令的军吏。
不过,那军吏欣然不认得史朝清是谁,冷冰冰的反问道:
“足下是何人?难道不知道入夜不得擅自行走于街道的禁令吗?”
“放肆!你可知面前是何人?乃当朝监国,代王是也!城外有见过欲调入城中的兵马,还不赶快让他们开门……”
史朝清的随从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君受人质问奚落,当即大声呵斥。然则,即便亮出了史朝清的身份也没有用,那军吏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目光中甚至还流露出几许不屑。
“陛下南巡前曾有敕命,范阳诸军由曹将军一体节制,监国若有疑问,自可与曹将军去商议,请恕下吏不能,也不敢奉命!”
事不宜迟,裘柏顺利的取得了史朝清的信任,便急着将封常清的兵马弄进城来,张炎又在旁边帮腔,一切都顺利的异乎寻常。而让裘柏惊诧的是,这史朝清也实成的过分了,三言两语间就对其委以重任。
“承蒙先生关照,以朝清此时职权只能先委先生为代王府掾吏,待父皇南巡归来,定会亲自为先生请功……”
裘柏哈哈大笑,坦然从容的说道:
“代王也看轻了在下,如果在下只为求官,又何必在这危难之时来以身犯险呢?”
这话说的不卑不亢,甚至还有几分不悦。史朝清马上就觉得自己失言了,脸上涨的通红,连举止都显得有些局促,继而又正了正衣冠,一揖到地。
“是朝清失言,请先生原谅!”
对待一个人的态度要张弛有度,才能成功的把控人心,裘柏这一招得逞之后也就不再托大,赶紧与史朝清同是一揖到地。
“在下愿与代王生死与共!”
受了代王的礼,又还了代王的礼,裘柏此举可谓是高明至极。史朝清很是受用,觉得这个临危而来,雪中送炭的裘先生实在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
史朝清还不算是个过于糊涂的人,想了想还是觉得亲自到城门处去安排,连夜入城的事宜。毕竟夜间开城,放兵马入城不是寻常小事,还是亲自督办的好。
“还劳动先生与朝清一并过去!”
裘柏既然是郑敬麾下的司马,自然是最合适的引荐人选,有了引荐人他也就不会很是尴尬。至于张炎,则被委派去与周挚交涉,务必要成擒张通儒。
范阳城是执行宵禁的,但对史朝清这个监国而言,又有什么规矩可以约束得了他呢?代王府距离城门不远,一行人片刻即至。城门处的守将对史朝清还是很恭谨的,至少没有看出来大战之前的人心浮动。
裘柏暗道:这叛军果然不是乌合之众,就算有史朝清这种蠢材统帅,也依然还是一支强兵。
但是,强兵归强兵,在遇到了其兄史朝义这个对手以后,怕是走不上两个回合就得败的一塌糊涂。
原本,史朝清打算派遣使者去相请,但是裘柏顾及封常清等人谨慎心疑,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出城一趟,使一切都万全才好。
对此,史朝清自然是一百个乐意,还特地派了百人卫队护持。
黑漆漆的城门洞里传来的吱吱呀呀的怪响,仿佛是一个可怖的怪兽于黑暗中张开了血盆大口,正欲吞噬一切东西。
裘柏上马,带着百人马队急急出城。出了城距离封常清等人的驻地也不过是半刻钟的功夫,再次见到封常清时,裘柏直觉得恍若隔世,这大半个时辰的经历,说他不紧张是骗人的,但好在诸事顺利,既没有纰漏也没有意外。
这些经历是他在太原军中做司马时没有机会体验的,九死一生的冒险对于某些人而言是一种痛苦,对他而言却是求之不得的享受。
“事成了,请大夫尽速调动所部兵马,随在下进城!”
封常清与何敞见裘柏兴冲冲的回来了,就知道大事已成,但连也入城,却还是吃了一惊。
“连夜入城?裘兄是如何说服那史朝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