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一坐在车厢里,想着临行前她去见了凤慈宫,太后外祖母抱着她掉眼泪的情景。
这样的情景并非第一次,她母亲薨逝的那一回,太后外祖母也是这般抱着她哭得肝肠寸断。
她想,太后外祖母应是不知的。
那样的悲伤,那样的伤心欲绝,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尖锐的痛,没有谁愿意经过。
阿苍见夜十一脸色不好,怕夜十一又发起高热,手即时握住夜十一的手,入手冰凉的触感立让她大惊:
“大小姐的手怎么这么凉?”
阿茫听到,也伸手去碰了碰夜十一的手,碰后连忙弯身去取置于车厢暗屉下的被子。
阿苍将夜十一的披风拉紧,接过阿茫取出递过来的被子,立马盖在夜十一的身上去:
“大小姐,还冷么?大小姐觉得如何?可是哪儿难受?”
阿茫亦急到不行:“大小姐哪儿不舒服可要说啊!”
夜十一瞧着身上穿着的层层衫裙,落在最外面被子上,看着看着,她突然间笑了。
阿苍阿茫顿被吓得不轻。
“大小姐?”阿苍脸色微白。
“大小姐!”阿茫被吓出哭腔。
南柳在外赶着车,坐在车驾上也听到了阿苍阿茫的惊呼,心里担心,却又不敢擅自停车细问,抬眼见天际乌云骤聚,她赶紧取出备着的棕榈蓑衣与竹编斗笠穿戴上。
刚穿戴好,一道闪电划过,轰隆隆的雷声随之响起,没几息便哗啦啦下起了大雨。
听着车外的阵阵雷雨,夜十一在阿苍阿茫忧心的目光中,终开了口:
“时而万里无云,朝阳如血,时而倾盆而下,狂风暴雨……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她不明白,她母亲是她皇帝舅舅嫡亲的皇妹,为什么她皇帝舅舅能那样狠心,为什么能与谢皇后共谋毒取她母亲的性命?!
泪,瞬如雷雨。
他平铺直述。
但,这就是事实。
他自来聪慧,如夜十一对杨芸钗坦言那般。
倘非因他自生下来便病魔缠身,让他长至如今十二岁,仍无法像其他皇子那般策马奔腾洒脱肆意,是他此生宏愿最大的阻碍,那他将是入主东宫,最终登上皇位的第一储君人选。
四皇子抬眼,看着自来相较大皇子二皇子,待他要更亲更好的三皇子,突然他想问:
“三哥,你有没有思慕过一个人?”
三皇子一愣,脑海蓦地浮现那张如玉娃娃般的小脸。
“没有吧?”他三哥整日不是国子监,就是回宫,连三哥自已的甘扶宫,三哥都甚少踏出,皆因着三哥身子弱,经不得劳累,四皇子觉得三哥不太有可能会有思慕的人:“三哥没有思慕过谁,又岂能真正了解我的心情?三哥所说的道理,那些事实,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三哥,我没办法控制住自已。”
“能者,能自控。”三皇子愣过后,并不觉得自已无思慕的人,这事儿有什么不好。
“大概我不是能者,故无法自控。”四皇子叹息,又诚挚地对三皇子一笑:“三哥,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儿都要说一句,我从来就无争位之心。”
三皇子没有意外:“嗯。”
四皇子诧异:“嗯?”
三皇子笑:“我早知道了。”
外人只以为他是因着夜莫两家自来友好,至少表面上,谁也不会去打破这个友好,以致于有两个友好的外祖家的他与他四弟,方会那般友好地自小玩到一块儿去。
其实,不是的。
他了解四弟,如同了解他自已,他四弟有争位之心,此方是他愿意亲近四弟的主因。
因为他知道,纵日后不得不反目,他也有不赶尽杀绝的理由。
大皇子二皇子则不同,不管是他们本身,还是他们的外祖家,都有着强烈的至尊之心,他败,或他们败,余下一方皆不可能存活。
他不想和他们感情太深,他怕有朝一日,侥幸赢了,他会下不去手。
“三哥!”四皇子惊唤。
“我早知道,你无争位之心,但你的母妃,你的外祖家,都不允许你有这样的丧气。”三皇子揽住四皇子的肩膀,“鹿死谁手,还得看苍天的安排。今儿你既能同三哥说一句实言,那三哥也同你说一句,不管将来如何,你我兄弟皆不可相残!”
此话儿正合四皇子之意,他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