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还以为毛文龙始终认为找一个少年,有失他一方大员的颜面,便对袁崇焕道:“元素,你陪文龙去一下吧。”
袁崇焕拱手道:“是,恩师。”
袁崇焕答应完,便笑着对毛文龙道:“毛将军驰骋疆场,几万建奴尚且不惧,还怕见一个少年?”
毛文龙自然不怕见一个少年,而是有他自己的难言之隐!实际上,毛文龙在几个月之前就知道韦宝这个人,期间,双岛毛承禄还向他汇报过韦宝派人协助张盘防御金州城,打退建奴的事情。毛承禄更替韦宝传话,说韦宝愿意花费重金承包大明与朝鲜之间的商务!每年付给20万两以上纹银承包,远比毛文龙派人收取重税所得要多。
毛文龙还一直在考虑这事呢。
孙承宗见毛文龙始终不说要去见韦宝,皱了皱眉头,觉得毛文龙行事实在古怪的很:“怎么?文龙,你之前见过韦宝?知道这么个人?”
“不是不是,去就去一趟吧!”毛文龙勉强道。
袁崇焕为毛文龙着想:“毛将军是不是怕韦宝今天晚上宴请辽西辽东世家大户,见面尴尬?我可以让人先为将军带话,咱们约韦宝私下一见,不让旁人知道,便是了。”
“文龙,你是不是怕向韦宝买到了粮食,难以从辽西带走?这点不必担心,谅祖大寿和吴襄他们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阻挡东江军购粮。至于你在韦宝手里买粮食。韦宝知道袁崇焕是我的人,会给你行方便的,至少不会贵过你向辽西其他富户买粮食的价格。韦宝刚刚答应捐给督师府24万两纹银!老夫不方便为这事直接向他开口,否则,他既然能捐24万两纹银,捐个七八十万石粮食,也大有可能。”孙承宗道。
说完,孙承宗也是老脸一红,心想自己堂堂一个蓟辽督师,如果主动向一个孩子伸手讨要粮食,跟乞丐有何分别?虽然只是对部下说这番话,但不要说是对人说出来,就是想想都脸红。
毛文龙听孙承宗说的有理,下定决心一般道:“督师大人所言极是,我这就去一趟。”
袁崇焕在对孙承宗行礼之后,跟着毛文龙出去。
袁崇焕和孙承宗都看出来了毛文龙的为难,却都想不明白,毛文龙去见韦宝,到底有什么为难的?而且毛文龙刚才说了并不认识韦宝啊。而且韦宝还与辽西辽东的本地大户们不是很对付,各方面的条件合在一起,毛文龙和韦宝之间是不存在矛盾的,一个一方大员,一个乡间少年财主,本身也不该有什么矛盾啊?
袁崇焕带着疑问,和毛文龙乘坐轿子,来到了韦宝的海商会馆门前。
此时的海商会馆,张灯结彩,像是有重大喜事庆祝一般。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的主人新婚娶媳妇呢。
休息了一下午的韦宝,正春风得意,满面红光的亲自站在大门口招呼客人。
韦宝身边的是天地商号的副董事长赵克虎,自从侯力行因为与赵克虎家的仆妇偷情,并且杀了仆妇丈夫和孩子的事情事发之后,现在天地商号旗下的辽西销售分号,赵克虎和白鹏赋两个人的事情比以前更多了。
“赵伯,白董事,该发的请柬都发了吧?吴襄大人派人去请了吗?”韦宝问赵克虎和白鹏赋。
“公子放心吧,都安排的妥妥的,现在好了,与一帮辽西辽东富户们和解之后,若是吴襄大人今天肯赏脸来赴宴,那咱们以后开门做生意,应该就不怕有人来找麻烦了。”白鹏赋道。
赵克虎刚要说话,便与从轿子中下来的毛文龙对上了眼。
赵克虎和毛文龙这一对眼,让两个中年人同时定住了。
这真的是定住了,仿佛两个人同时被点化,变成了两尊石像一般。
赵克虎身边的韦宝和白鹏赋,毛文龙身边的袁崇焕,都立时发现了不对劲。
毛文龙年近五旬,身为东江镇镇抚,一方大员,本该极有气场,就算几万大军在眼前,也应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角色。
赵克虎更是如此,在韦宝眼里,赵克虎是一个很儒雅,很有派头的乡绅,气场上一点不输给吴雪霞她爹吴襄。
韦宝很好奇,推了推赵克虎的胳膊,轻声问道:“赵伯?你怎么了?”
赵克虎半天回不过神来。
韦宝只能放下赵克虎先不管,走下台阶,双手抱拳迎接袁崇焕和毛文龙:“不知道毛将军和袁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虽然韦宝并没有邀请二人,今天晚上的宴会都是邀请辽西辽东的世家大户,但韦宝还是反应很快。
既然已经知道这两人一个是孙承宗的学生袁崇焕,将来的蓟辽督师。
一个是声名赫赫,手握大权的东江镇镇抚毛文龙!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先结交再说吧!
欢迎你!
?就算是吴襄和祖大寿现在有功夫对付我,我也不在乎,好吗?
韦宝在领略了刚才的那场更高级层面的较量之后,已经不是很害怕了。
尤其自己还没有将12万两黄金还给吴家,他不信吴襄敢把自己怎么样。
这里毕竟是山海关,隶属辽西地界,吴家在当地的控制力还是要略强于祖家,祖大寿手里有人有兵,但也不能随便带着大军到处乱跑。
“三辅大哥呀,我都答应归还你家的金子了,你爹还会对我介怀?”韦宝笑道:“我晚上肯定也要请他出席酒宴的。”
“那最好。”吴三辅笑道:“我爹肯定不会对小宝有什么介怀,我是担心我舅舅,还有我大哥,祖可法,他们可能……小宝啊,我看你还是将我舅舅家的金子一并归还了吧?正好一并打好关系,我保证负责将我舅舅也请来,从此以后,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好?”
韦宝呵呵一笑,你当我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本来韦宝是有干脆还了祖家的金子的想法的,毕竟得了辽西辽东世家大户们一半的赌金,而且三年之后才归还另外一半,这已经是超级大的一笔银子了!
只是吴三凤和祖可法,以及祖大寿的态度,让韦宝认识到,即便还了这些人的金子,他们也绝对不会卖自己的好,反而觉得自己是软柿子,怕了他们!?笑话!
那既然如此,自己何必又出银子,又找气来受?自己又没有病。
“三辅大哥,这事情就不要再说了,他们几个人对我的态度,你既然已经看的这么清楚了,你觉得,我还有必要送金子出去,然后给自己找气来受吗?”韦宝打断了吴三辅的话:“好了,你赶紧送大小姐回去,歇息一下,晚上好好喝酒是正事,我晚上会把山海关几个青楼的姑娘都包过来!”
吴三辅最是好玩,爱热闹,闻言大喜,也顾不上再劝说韦宝,连连说好。
吴雪霞则有点不高兴,吴雪霞一方面也希望韦宝将舅舅家的金子还了,消除矛盾,抹去他们之间的障碍,为自己与韦宝的婚事铺平道路。另一方面不喜欢韦宝花天酒地,虽然知道男人难免如此,但他爹被她娘看的紧,就算偶尔在外面玩玩,也是偷偷摸摸的,很是顾忌,所以吴雪霞觉得男人就该被女人管着。
韦宝、王秋雅遂与吴雪霞和吴三辅分别,韦宝和王秋雅回海商会馆准备晚上的邀请辽西辽东一众世家大户的宴会,吴三辅则要送吴雪霞回府。
韦宝吩咐王秋雅安排好晚上的宴会,并让林文彪派人持他的手书,回韦家庄调24万两银子过来!这么大规模的现银调动,只有韦宝本人有这个权力。
吴雪霞偷偷外出,并没有事发,概因为现在谁也顾不上她一个小女孩,还有吴三辅也一样,吴三辅本来就是四处晃荡的人,每天上哪儿去,吴府根本不管,除了吴三辅的跟随,其他人也不清楚,甚至连吴三辅的正妻和妾室也时常弄不清楚吴三辅上哪里去了。
“兄长,现在怎么办?督师大人虽然说继续让我们准备,但是现在摆明了要支持毛文龙!我们若是与督师大人翻脸,怕讨不了好处吧?”吴襄在散会之后,问祖大寿。
“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祖大寿没好气的问道。
吴襄有些心虚,却还是壮了壮胆子道:“我觉得,咱们还是算了吧?让他们闹腾去,再闹,朝廷每年拨发给我们的粮饷军饷也不敢短了。我知道兄长很想打赢一场漂亮仗,但是建奴势大,战场凶险,加之与督师大人翻脸,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兄长是不是先忍一忍?”
“吴襄!孙承宗几句话就把你吓到了?毛文龙把你吓到了?还是建奴把你吓到了!你这样,还能做什么?”祖大寿忽然暴怒,大喝道:“你要搞清楚现在在跟谁说话!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我不光是你大舅哥!我还是你的主人!没有我祖大寿,你吴家算什么?孙承宗可以跟我翻脸,毛文龙可以跟我们翻脸,但你没有这个资格!我祖大寿要去哪里,要如何做,你都不要问,只要跟着做便是!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吃屎,你要跟着吃屎!我吃人,你要跟着吃人!听懂了吗?”
吴襄被祖大寿一通大吼,吓得浑身战栗,不敢再劝,诺诺的连声称是。
“翻脸又怎么样?我还怕他孙承宗不成?他是有兵,还是有钱?还是在陛下那里得宠?”祖大寿的气稍微消了一点,瞪眼道:“告诉你,你给我记住!他孙承宗不是一辈子当督师的!朝廷不是他姓孙的开的,跟我们不对付,是他不长眼!常驻辽西辽东的几个秉军大太监,京城司礼监的几个大公公,我们哪个没有打上关系?朝中许多大员,东林派的一群大臣,言官,我都有交情!跟我不对付,我让孙承宗滚蛋的更快!我跟你说,我早就收到风声,魏公公一直在搜罗孙承宗的把柄,上回魏公公本来想拉拢孙承宗,孙承宗不给面子,他这是自己找死,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吴襄嗯了一声,然后道:“还有,我们真的要打广宁?真的触怒了贼酋努尔哈赤后,怕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吧?不说广宁一线可能有上万建奴兵,就我现在知道的情报,从金州一带退回的建奴兵尚在沈阳,加上沈阳原本的常驻人马,四五万人是随便能派出来的,如果都拉到辽东来与我们为难,我们不是刚好帮了毛文龙的忙吗?”
这个问题,仍然是吴襄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搞不懂祖大寿为什么非要惹恼努尔哈赤,非要与建奴在辽东打个你死我活的,现在保持局面,不是很好吗?既能偷偷在辽东,蒙古人和建奴之间做一些日用品生意,又能不损失自己这边的人马,不是很好吗?
“你知道什么?越是让建奴知道咱们的厉害,建奴就越重视咱们,知道谁才是卡他们脖子的人。”祖大寿笑道:“谁都没有办法彻底铲除建奴,但是若能趁这次机会扩大我们的地盘,我们将在朝廷获得大功,让那些轻视我辽东的人,刮目相看!眼下魏公公急于铲除东林派的人,把主要位置都换上自己人,若能在这个时候做一些事情让魏公公看到,你知道,我升迁的机会,就在眼前了吗?”
吴襄顿时恍然大悟,暗忖你搞这么多事情,原来是为了自己升迁啊?
“可是,兄长啊,你能打,那毛文龙也不是吃素的吧?别到时候我们吸引了建奴的主力,然后我们的地盘没有扩大,毛文龙倒是又扩大地盘了!”吴襄提醒道。
祖大寿微微一笑:“这就是你不懂军事,很多事情我跟你说不通的原因!毛文龙现在已经占据连山关!金州半岛也仍然在他控制之中,他的地盘已经是我们的三倍之多!再想扩大,谈何容易?你说建奴怎么可能把主力放在我们这一侧?还有毛文龙不光地盘大,手中可用的实际兵力没有我们多,毛文龙的兵,总的来说都是训练不久的流民,与我们辽东世代镇守,代代相传的边军,如何比的过?最要紧的一点,你还不清楚,我告诉你!”
吴襄急忙讨好的道:“请兄长示下。”
“哼,我告诉你,你不要到外面到处说!毛文龙这个人最大的软肋就是心软!为将者,若是心软,即便能笼络几个人,也是起不来气候的!他现在手里至少有七八十万老百姓!还有十几万大军,近百万人,他又无处调集粮食,全靠登莱接济。我已经收到消息,登莱袁大人最近对毛文龙很不满,责他越来越不受节制,加上毛文龙跋扈,一个人把持登莱到朝鲜水域,不分好处给登莱驻军,所以,他们不会给毛文龙增加粮饷!打仗打的是什么?是钱粮!没有钱还能忍一忍,士兵吃不饱肚子,立时造反。百姓吃不饱肚子,立时跑光!别说建奴还没有去主力打他,可能再打一两个月,毛文龙自己人就先乱了,到时候,他将不得不放弃所有控制区域,逃回他的荒无人烟的皮岛当缩头乌龟!”祖大寿说完,阴沉沉的笑了起来。
吴襄被祖大寿笑的有点感觉渗人,仍然赔笑恭维道:“还是兄长看的远,把战局走向都看清楚了,届时我们地盘增加,对建奴有建树,兄长升迁指日可待!毛文龙战败,受到的军饷粮饷会进一步削减,此消彼长,建奴贼酋更该知道辽东到底是谁说了算!辽东只能是兄长说了算呀。”
祖大寿最爱听的便是这番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刚才的怒气算是消了一半。
这才让吴襄稍微放心了一些,但是额头已经满是大汗了,天气本来就已经很炎热,刚才被祖大寿杀气腾腾,大吼大叫的一吓唬,吓得吴襄现在还心跳飞速,嘴唇发白。
“还有,你要密切注意辽西一带的粮商,防止有人赊欠粮草给毛文龙!”吴襄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提醒吴襄。
吴襄眼睛一下子瞪大,也想起了什么事情,遂立刻将上回韦宝因为打赌赢了,放出大量粮草救济乡民,使得粮价大跌,辽西主要富户将囤积了几年的粮草一次性都放出来了,被韦宝大量吸纳!“兄长,现在辽西最大的粮食拥有人,只怕是韦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