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盘被林茂春揶的说不出什么,对侯三感激道:“是不错,多亏了侯兄弟和韦家庄的兄弟们了,我一定让毛承禄放你们的船只和人,粮食也一并归还。”
“多谢张大人,帮助的事情,都过去了,大人不用总提,显得见外。”侯三笑呵呵的礼貌道。
双岛不远,很快就到了。
毛承禄正与众将在营寨内饮酒取乐,还有十多名朝鲜女人歌舞助兴。
听闻张盘和林茂春来了,毛承禄吓得差点被酒呛着,咳嗽了几声,抬手示意歌舞停下。
一帮跳舞的朝鲜女人穿的轻薄,露着肚脐和胳膊,下面倒是长裙,但隐约可见内褲,也就一根布条遮住重要地方而已。
见张盘面目狰狞,吓得愣在原地。
“大人,什么事情?”
众将正玩的高兴呢,见毛承禄示意停下,纷纷询问。
毛承禄不耐烦的对一帮朝鲜女人摆摆手:“你们先下去!”
舞女们一起施礼:“是,将军。”然后赶紧下去了。
“是张盘和林茂春带人来了!”毛承禄道。
众将大惊!虽然之前毛承禄说投建奴的事情,说的很隐晦,但谁都不是傻子,自然都是明白的,只是一层窗户纸不曾捅破而已!
想到万一事情败露,让大明朝廷知道了的话,不光他们要倒霉,可能连毛帅也会受到一点牵连呢。
毛承禄见众人惧怕的模样,定了定神,“你们也不必惊慌!他们未必就知道了!赶紧派人去查看,看看陈光福他们走出多远了?追是肯定追不上了,我先看看虚实,看陈光福有没有让张盘和林茂春遇上!”
众人见毛承禄并不惊慌,都定了神,而且觉得毛承禄的话很有道理。
毛承禄的另外一名心腹苏有功道:“大哥,遇上也没事,他知道陈光福是去做什么的?陈光福也不会傻瓜到自己说出来呀。”
毛承禄点头道:“不错,大家都像平常一样,该怎么办就这么办!”
众人遂一起答应。
“将他们请来吧!”毛承禄大咧咧对手下亲兵头目道。本来按照职位,他应该去迎接张盘的,但他自忖是毛文龙的从子,又是排在首位的,凭着这层关系,在东江军中,几乎是太子爷一般的存在,不必对张盘弯腰。
亲兵头目领命去了。
张盘、林茂春等人下了船,在码头上等着,还跟侯三乐呵呵的叙话,本拟毛承禄听见他来了,肯定要亲自出迎的,可等了半天,才等来一个亲兵,只能气呼呼的进岛。
“你们毛将军这么忙?”张盘对那毛承禄的亲兵道。
毛承禄的亲兵见毛承禄都不将张盘放在眼里,也就不怎么尊重张盘了,笑道:“正与诸位将军在饮酒,抽不出空吧。”
张盘闻言,气愤的哼了一声。
林茂春和几名随侍也气的不行,他娘的,金州城危机,你们始终不曾派人去救,也就罢了,现在张将军和我亲自到了,你们连迎接都不迎一下,这算什么?太目中无人了吧?
而且还有侯三在场,这让张盘和林茂春,还有几名金州城的偏将参将都觉得好丢脸。
等张盘等人到了大帐外,刚刚要进入大帐的时候,毛承禄倒是很会做人的样子,一下子从主座站起身来,笑容满面:“哟,是张老哥来了啊?怎么都没有人跟我说一声?失礼失礼,你们还坐着干什么?还不一起拜见张将军?林将军?还有苦守金州城的诸位将军呀?”
别说张盘、林茂春等人,就是毛承禄手下人,见毛承禄一副虚伪嘴脸,变脸比翻书还快,都有些反胃恶心。
不过,大家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都站起身,站在毛承禄身后,恭迎张盘林茂春等人的模样。
“快,快,重新收拾杯盘碗盏,我要与辛苦了的张将军林将军好好痛饮一番。”毛承禄亲热的去拉住张盘的手,对手下人吩咐完,又对张盘笑呵呵的问道:“张将军,建奴被你们打退了?我刚才还在与大家谋划,如何上岸去替你们解围呢!”
张盘心里不舒服,再大度的性子的人,见对方这么虚伪,而且大鱼大肉的毫不避讳,也是回来气的,冷笑道:“有劳毛将军挂念了!我们一个多月没有进过正经粮食,哪里还有力气打退建奴,是建奴自己退了!”
毛承禄闻言,差异无比,建奴自己退了?不可能吧?
毛承禄不由的无比后悔不该让人去给努尔哈赤送什么鬼降书的!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万没有想到建奴大军居然如此不堪,连个小小的金州城都拿不下来?
“退了好,退了好,想必建奴必是惧怕张将军和林将军的赫赫威名,苦战多日,知道再打也是枉然,才撤军的,这是毛帅之福,大明之福,也是我们在座中同侪之福呀。”毛承禄乐呵呵的恭喜道:“恭喜张将军、林将军和诸位守卫金州城的将军,你们这趟又立下了盖世奇功了呀。”
一帮双岛将领也纷纷嘴上抹了蜜一般的恭喜几个从金州城来的守将,一个个叫热情的,亲兄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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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该拼!我也想拼!谁不想杀建奴?不杀建奴,要么被建奴杀,要么做建奴的奴隶!”毛承禄沉重的点了点头,继续用低沉的嗓音道:“不过,跟建奴拼命,那是到了万不得已,最后一步!无路可退的时候,才走这一步,对不对?”
众人闻言,又搞不懂毛承禄想说什么了,纷纷点头。
“现在咱们并没有到那一步!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我多次跟父帅说,至少不要将与满人共处的路封死,可父帅偏偏不听,放着好好的路,偏偏不走!”毛承禄说着,看了一圈众人,见有人神色不定,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说咱们要投靠满人,投靠建奴,我绝不是这个意思!但朝廷给咱们的支援不够,军饷,粮草,箭枝,要啥没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凡事不要做绝,是不是?”
大家都说是,听毛承禄这么说,一个个眼珠瞪大,不去看毛文龙,都看着面前的地面。都暗忖,毛承禄的话是什么意思,带大家去投靠建奴吗?
“你们说说,建奴大家上万人,跟张盘的几千人打了多久?这不是摆明了要灭掉金州城守军吗?咱们这里多少人,你们自己数一数,几个岛屿的水师合在一起,能不能打得过一支百人建奴骑兵队?别说百人,咱们上千水师将士,在陆地上能打的过十个擅长骑射的建奴吗?一千水师弟兄在案上和建奴铁骑正面砍杀,还不让人像砍西瓜一样全剁碎了?”毛承禄见没有人顶撞他,不由加重了语气,提高了声调,一副苦口婆心,掏心掏肺的模样:“可建奴不是十个人啊,是上万人啊!这是什么?真要打起来,不就是鸡蛋碰石头吗?是不是?我死了不要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这些跟随我的好兄弟去碰石头!”
所有人都不再说什么,因为毛承禄说的都是实情,大家沉默皱眉,死气沉沉的气氛。
室内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炭盆发出的哔哔啵啵声。
“张盘林茂春死守金州城,死都不肯突围!他们厉害,他们不怕死!我自问不如。因为我心里有兄弟,有你们。我没有他们那么不拿手下人的命不当回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去送死!”毛承禄见自己的话似乎奏效了,接着道:“是不是?我说的在不在理?大家都说说看。”
“大哥,你对兄弟们是啥样,大家平日都瞧在眼里,你对大伙儿没说的!”
“对,我们都听从大哥的话!”
“大哥说咋办就咋办!”
“大哥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没二话。”
一帮人都激动的站起身表态。
本来他们也没有啥信仰,都是靠吃饱饭,有个地方安身,靠感情捏合在一起的军队,跟柳子,跟土匪的区别也不大。
他们没有朝廷,只有老大,毛文龙是老大的老大,他们的老大是毛承禄。
毛承禄见众人态度一致了,那几个忠于毛帅的人也点头附和了,心里安定了一点,急忙对众人道:“好,兄弟们,好,大家坐,都坐下说!”
众人复又坐下。
“我这里有封信,写了有一阵子了,一直没有发出去,大家商量一下,行,咱就发!不行,我现在烧掉,咱们呢,就当没有这回事,哪儿说起,哪儿了。怎么样?”毛承禄恢复了低沉的嗓音。
大家抬头看着毛承禄手中的信。
大概都能猜到写的是什么。
“大哥,咱们这没几个认字的,写了啥,你说说就行了,不用给咱们看。”
“是啊,大哥,你说说吧。”
“好,我说说,也没啥,就是向建奴大汗表示咱们守土是本份,不是要与建奴为敌,只要他们不来攻我们金州半岛周边的岛屿,我们岛上的水师也不会上岸与建奴大军为敌。”毛承禄轻描淡写道。实则,信中的内容都是阿谀奉承之词,已经是标准的降书!毛承禄要在局势恶化之前,提前给自己留条后路。
谁都不是傻子,在场的人都没有吭声,大军都听明白了,但是,包括毛承禄的亲信们,也不愿意过去投建奴,大家都是汉人,建奴对汉人什么样,他们都清楚。就算这些人没有多少国家意识,没有民族意识,但人的骨子里,不愿意做奴隶。
毛承禄看出了众人的心结,道:“我这是权宜之计,不是降书。咱们若是能跟建奴打好关系,不会吃亏!你们想想看,建奴才几个人?光是辽西多大的地盘?还有蒙古,还有朝鲜,还有东北,多大的地盘?到时候他们得供着咱们,至少每人封一大片地!等咱们偷偷积累了实力,再一举夺回沈阳,这是多大的功劳?”
这话,大家是不信的,心说你近在咫尺,连救援金州城都不敢,你敢进攻沈阳?
不过,这道遮羞布,倒是让大部分人觉得,投靠建奴似乎也不是那么丢人,毕竟,是为了积攒实力,然后再反嘛,何况毛承禄也没有直接说投降建奴。
“大家都是啥意思,都说一说,眼见着金州城就要告破!现在东江那边打成啥样,咱们还不知道,再拖下去,等整个金州半岛都归了建奴,东江那边,毛帅再站不住脚跟,就是想同建奴乞降也晚了。”毛承禄趁热打铁的催促道。
“大哥,我看行!”毛承禄的一名亲信率先表态。
马上有几个人附和,不过,仍然有一半人不吭声。
毛文龙皱了皱眉头,“光你们几个人同意没用,这事情是大伙的事儿,得所有人同意才成!今天必须都表个态!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大家觉得成,我就让人用快船送信,再走旱路送到沈阳去求见努尔哈赤!大家要是觉得不行,咱们就当没有这事。不过,等建奴真的打过来,咱们无路可走的时候,可别说我没有提前给大伙找退路。”
“你们都说话啊!”
“我看大哥这招以退为进很不错,反正咱们也不是真投降。”
毛承禄手下的几名亲信开始游说其他水师将领。
过了一会,大家都同意了派人送信。
“光同意还不行,都署名!咱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条船上的弟兄!”毛承禄老辣道。他的意思很明确,失败了的话,大家一起倒霉,没有理由我一个人铺路,我一个人倒霉,你们光是捞好处。
众人面面相觑,又看了看毛承禄和毛承禄的几个铁杆亲信,都暗忖,不签名的话,只怕今天都出不了这个大帐了!只得一个个同意签名。
众人都署名之后,一封集体合作的降书算是全部完成!
“好!陈光福,你带上几个兄弟,用快船走水路,带上几匹马,到了盖州再走旱路,设法见上努尔哈赤!”毛承禄见大局已定,高兴的对身边一名亲信道。
陈光福拍了拍胸脯,“大哥你放心吧,我这就带兄弟去!我把信藏鞋垫子中,带的人都穿庄稼汉的衣服,谁也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