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5 韦大善人】

明鹿鼎记 轩樟 8219 字 9个月前

吴襄也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喷出来。

吴襄本来以为吴雪霞就是对祖可法不满,觉得祖可法给她丢人了,不想再在这里忍受尴尬目光,才想着先行离开,却没有想到吴雪霞居然是要跟韦宝一道走?

吴三凤更是差点忍不住要站起身来,过去拉妹妹,可惜吴雪霞在得到吴襄许可之后,已经走出好几步了。

韦宝闻言,回头看向吴雪霞。

只见吴雪霞在几百人的大场合中,款步而行,体态婀娜,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金丝八宝攒珠髻随着步子轻微晃动,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红色官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韦宝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吴雪霞好美。

祖可法攥着拳头,嘎嘎作响,恨不得将自己的双拳攥碎了一般。

一众世家公子哥们更是羡慕的直掉口水,这是啥个意思啊?意思是吴大小姐跟这个韦宝,已经好上了吗?

郑忠飞见此情形,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吴大小姐每个晚上要进入多少公子哥的梦中呀?

还不光是公子哥们,事实上,吴雪霞真可谓老少通杀,只要是雄性的,都免不得偶尔会想到她,就算不能做自己的女人,讨到吴雪霞回家做媳妇,也是美滋滋的,美的不要不要的了。

韦宝怔怔的站着,也被吴雪霞弄的有些糊涂了,不知道吴雪霞忽然叫住自己,然后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要跟自己一起走干啥?这面子是太有面子了,但韦宝云里雾里哩。

“你就这么走了?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世家大户都到齐了,他们手头有粮食。你拿出几万两纹银出来,问这些人买粮食,赈济灾民,可一举将声望推上名门望族地位。”吴雪霞在韦宝身边轻声道。

韦宝闻言,立时茅塞顿开,其实不用吴雪霞提醒,他早就有这般想法,只是没有想好什么时候提出来罢了,本来是想找机会跟这些个世家大户的主事人都联络个感情,今天就是好机会,然后接着宴请知府大人和这些大户的机会的时候提出来的,现在想来,这一步踏出府衙大门,这种机会就很难了。

“临走之前,幸得吴大小姐提醒,我还差点忘了一件大事。我最近得了一笔银子,想拿出十万两纹银来购买粮食赈济灾民!”韦宝微微一笑,朗声道:“目前辽西的粮食市价在三两纹银一石左右浮动,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这个价格会不断下落!我现在以四两银子一石的价格收购,两日后,统一发放给在韦家庄外不老亭货栈登记过的灾民,望大家能支持。有粮食的朋友,请到韦家庄外,与我天地商号不老亭货栈联系。也请帮忙转告众灾民。”

众人闻言,顿时议论纷纷,都很吃惊。

“韦公子,你花费这么多银子,都用来给灾民?”一名大户问道。

韦宝点头道:“是啊,大家若是不信,等到粮食发放的时候,我会将所有的名字都记下来,到时候公示出来,说了发出去就发出去,一粒粮食也不会私留!”

不少人闻言,都翘起来大拇指,听说过大户做善事,捐赠喝粥,捐一点铜钱的,但还没有听说过谁直接捐赠粮食的啊!这韦公子是真大气。

而且,既然人家都说了,敢公示出来,那就更没有假了。

四两银子一石的高价,这很吸引人啊,平均一石粮食至少赚三两纹银,他们这些大户,哪家没有搞囤积居奇的?不就都留着等发灾年财的吗?卖三两纹银已经很好赚了,只是穷人都买不起粮食,有点有价无市,现在韦宝肯出四两纹银一石的粮食,这等于是往外送钱吧?

本来韦宝这一招,等于变相的打破了囤积居奇,是惹众怒的行为,但偏偏韦宝是以高价收购,所以打破了囤积居奇,大家也照样能大赚银子,便没有人怼韦宝,没有人会觉得韦宝这种行为不好。

因为大米从明代到现代都是最基本的生活资料,虽然时代不同、技术不同、产量不同,但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没有改变,最能反映每一时代的物价指数,而米价的变动也最能影响其他产品的价格。

明洪武年间,以宝钞一贯折米一石,到永乐元年(1403年)改为十贯折米一石。

洪熙元年(1425年)加为二十五贯一石米,五十年间米价涨了二十五倍。

而洪武九年钞一贯或银一两折米一石,到三十年白银一两可折米四石;钞票却要二贯五百文折米一石。

到宣德八年(1433年),民间已不用钞,专用金银,白银一两值钞百贯,等于洪武九年的一百倍。

英宗即位后(1436年),取消用银禁令,宝钞的购买力更是逐年下跌,到景泰三年(1452年),五百贯钞仅值银一两。

到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五千贯钞折银一两,宝钞实际上已没有任何意义。

邓之诚《骨董琐记》卷一《银价米价》条中载:“明时京师钱价,纹银一两率易黄钱六百,崇祯末,贵至二千四百。顺治新钱初行时,以七文作一分,一千文作纹银一两四钱,后不能行,改为一厘,渐减至每百五分。当时苏州钱价,一千文可直银二钱,或一钱六七分,银成色低,只直五成耳。米每石千三四百文,麦七八十文,豆百文,成为其昂。天启四年,因催粮,米价始腾至每石一两二钱。万历乙丑,吴中大饥,斗米一钱六分,当时传为异事。”

若在平时,辽西的粮食价格,即便是灾年,也能稳定在一两纹银左右,现在这边疏于管理,加上还要挤出粮食到关外赚建奴的银子,天灾伴着人祸,所以粮食价格乱七八糟,高的离谱。

韦宝的构想是,买来25000石粮食,大部分留给自己手里的老百姓!光是天地商号旗下的百姓,就有上万人了。再分出一万个人的分量,拿给登记了的辽西老百姓,这些人都为林文彪他们之前调查过,预备收编入韦家庄的人,这样的话,这些人的粮食,等于也还是留回到自己手中,左右都不吃亏,等于免费做公益,既赚取了声望,又一点粮食没有外流。

至于给这些世家大户白白赚去四分之三的银两,等于白白出去七八万两纹银,韦宝也不在乎,‘交朋友’‘赚声望’嘛,不显得自己大气,财大气粗,怎么交朋友?

既有实力,又大气,那么这个人,到哪里都是一大堆朋友,这么浅显的道理,韦宝读小学的时候就懂。

吴雪霞听韦宝办事大气,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深深的看了韦宝一眼,觉得自己和韦宝很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似乎不管自己想什么,韦宝都能猜到,心中喜欢。

一众世家大户纷纷表示支持,虽然声音都不大,但都是眉花眼笑的,很多人甚至都坐不住了,纷纷叫来随扈,就要与韦公子联系!

因为他们都知道,要是以四两纹银一石粮食的价格收购,辽西起码能收上来四五十万石粮食!而韦宝只收购四万来石粮食,这就得抢啊!不抢着与韦宝达成交易,落后了,可就错过这趟好生意了。

在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韦宝是少年才俊,称赞韦宝是大善人的时候。

连吴襄都有些激动了,暗忖四万来石粮食,光是他吴家,一家就能拿出来,恨不得现在也派人去跟韦宝联系一下才好。

想到自己家与韦宝有摩擦,猛的便觉得头晕。

这时候吴三辅像是明白了父亲的心意,悄然到了吴襄身边,轻声道:“爹,咱们一家都不止拿出25000石粮食吧?要不要我去与韦公子说一说?咱们吴家一家就给他吃下来?”

吴襄闻言一喜,看向吴三辅,才想起吴三辅虽然对啥事都无所谓的样子,却有一个很大的优点,爱交朋友,他又与韦宝正是同窗关系,看样子,应该交情不错,随即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点头。

吴三辅见父亲同意了,急忙过去。

这下差点没有将祖可法气的从座位上跌坐到地上,什么?吴家要与韦宝做生意?那劳资刚才那么大闹一场,不是白闹了吗?

不说因为与祖家已经有了默契,吴雪霞多半是要嫁给祖可法的,只是还没有正式定亲罢了。

这是吴襄的老道之处,知道若是定了亲,正式定了亲,便是板上钉钉了,绝对返回不得,知道自己女儿从小到大,娇生惯养惯了的,他考虑的是万一孩子大了有变数呢?

吴襄多数还是愿意遵从女儿自己的意愿,另外,也想多看看,看看祖可法到底怎么样?

不光考虑到女儿方面的变数,也考虑到男方的变数,做生意的人想事情,总是更加全面周到,尤其是吴襄这种成功的生意人。

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最清楚,等到真的成了亲,女儿与之完全合不来,夫妻不和睦都算是小事,要是依着女儿的刚烈性子,弄出更大的惨事,那就是悲剧了。

所以,吴襄想让女儿在辽西辽东的世家子弟中,再看一看,挑一挑,多认识些人。

只要是传统的世家子弟,女儿看上了,虽然也会稍许得罪祖家,但是他和祖大寿的关系不错,自己的妻子又是祖大寿的亲妹妹,也不算无法圆回来。

这一下,韦宝的气势,让吴襄颇有点眼睛一亮的感觉,没有想到韦宝有些胆识,有没有胆识,这是世家大佬们对于后辈的最重要的考量方向,最怕的就是没有胆气的人,至于缺乏才华,倒是容易补救,多请几个能人辅佐便是了,缺乏胆气,谁辅佐也是败国败家的货色。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祖可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顿时嗖的一声,从腰间拔出宝剑指着韦宝:“不立时磕头认错,老子这就宰了你!”

刘春石吓得一下子站起来,此刻韦公子身边,只有他一个随扈,他只恨自己没有武力,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但并没有胆怯,坚定的与公子站在一起。

坐在旁座最尾端的,与一帮寒门学子坐在一起的郑忠飞,只怕是最高兴的人,暗忖这下子韦宝完了!得罪了祖家还不是找死啊?你个疯子,这回看你怎么死?一个人坐在那里,捂着嘴巴,只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吴三辅有点着急,他对于韦宝是有好感的,想劝阻一下,可是,韦宝和祖可法的事情,似乎像是爆竹一般,有点火星就爆了,到了此刻,哪里还有机会劝阻啊?

吴三辅也只能默默祈盼韦宝自求多福吧!韦公子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过,韦公子这种时候还能保持这么从容镇定的风貌,真是让人看了心突突跳儿哩。

韦宝冷然看着祖可法:“说你没有教养,还真没说错,另外,再给你加上一条!没脑子!”

祖可法气的疯狂了,挺着宝剑就想当面刺入韦宝的脸中,啊的一声狂叫。

那尖尖已经顶到了韦宝嫩嫩的肌肤上了,再往前去一点,韦宝的两眼之间的鼻梁肌肤就要遭殃!

韦宝额头一滴汗水成型,缓缓落下,但韦宝连眼都没有眨一眨。

在场的人都吓得不敢作声。

吴雪霞美眸瞪着,便想出声阻止,玉手紧紧握着茶盅,不知道是不是想向祖可法投掷过去。

知府祖光耀本来想出声制止,但是嘴皮动了一下,眼皮连续跳动,终究没有出口。

吴襄也同样,也想出声制止,终究也忍住了没有发声。

两个人都暗忖,这祖可法要在府宴这种人多的场合犯浑的话,这一下这么多人看见,又是这种宣导朝廷典章恩典的场合,那可不是一般的罪过了,牵连起来,祖大寿也吃不消!祖大寿再有势力,也少不得要被朝廷发下旨意责罚。

反正这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等祖可法真的犯下大罪,再假意出声训斥也不迟。

韦宝心中打颤,强忍着要后退露怯的冲动,始终站在原地,瞪视祖可法,就赌这家伙是不是疯子。

依着韦宝对于历史的了解,这种铁杆汉奸没有那么有种,多为贪生怕死,色厉内荏之辈。若不是这等正式场合,韦宝是不敢与这种超级纨绔如此怼的。

“你敢说我没有脑子?”祖可法怒道:“你凭什么?一个草根平民,如粪土一般的东西!”

韦宝噗嗤一笑,“反派死于话多,知道吗?说你没有脑子,是因为在这种庄严郑重的场合,你公然咆哮,等于置在场的老爷大人公子们于轻视地位,一下子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这都没法想明白?”

祖可法闻言,眉头一挑,惊惧的看向众人,急忙解释道:“对不住大家啊,我就是看不惯这种草芥平民参加府宴,没有轻视大家的意思。”

众人急忙说不敢,没事之类的。

郑忠飞着急的暗忖,哪儿这么多话啊了?你是祖家的少爷啊,杀一个韦宝还瞻前顾后的,劳资要是有你家那个实力,他韦宝早就已经死了十回八回了!

郑忠飞焦躁归焦躁,总不能代替祖可法动手。

韦宝却是一脸镇定,转而坐下,拉着刘春石也坐下。

跟这种人没有什么好说的,说多显得自己跟他一样没有教养,疯狗到处都是,韦宝已经习惯了。

“要不要喝茶?”韦宝自己斟了一杯茶,然后问吓得面如土色的刘春石。

刘春石哦的一声,还没有回过神来呢。

“问你要不要喝茶?”韦宝淡然一笑。那笑容好温润,看的一帮大户人家的主事人,都心头一暖,暗赞韦宝有风度。

刘春石回过神,急忙道:“不用,多谢公子。”

韦宝笑笑,然后自己将茶杯放在嘴边啜饮,茶,是好茶呀。

还有股淡淡的甜味,韦宝在分辨是哪儿产的茶。

祖可法看向韦宝,见韦宝居然坐下来了,气道:“谁让你坐了?草芥,站起来!”

韦宝静静的坐着,冷眼看着祖可法,做了一个下巴微微扬起的挑衅动作,意思是有种就动手,少特么废话!劳资就不站起来,看你能怎么样?

刚才祖可法不敢动手,其实韦宝就已经不害怕了,最怕的是碰到神经病,说杀人就杀人,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可怕。

若不是这疯狗突然窜出来,防不胜防,否则韦宝再傻也不会猛然给自己树立祖家这么强大的对手,本来有个吴家,在辽西的日子就已经很不好受了。

无声的挑衅,甚至比任何咆哮都要有分量,尤其祖可法认为自己是绝对上风,跟韦宝这等没有家世背景的草芥比起来,比天与地的差距还大,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知府大人,请将这家伙赶出府宴!”祖可法转而冲祖光耀发火。

祖光耀站起身,支吾道:“祖公子,这似乎不合礼制吧?今日的府宴本来就是为了一帮新晋秀才庆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