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听说关外乱,原来这么乱啊?”李成楝一拍大腿:“这事容易,包在大哥身上了,现在田大人对我可器重了,我去借点人手随同护送兄弟回家,来回也就日功夫,田大人必定允准。”
韦宝大喜,觉得李成楝也是有些头脑的,并不是真呆,只是对于人情世故方面比较迟钝一点,具体办事还是蛮灵透的,笑道:“那我跟大哥一道去吧?”
“成!”李成楝呵呵一笑,高兴的揽着韦宝的肩膀。
两个人一道去找田尔耕,很顺利,田尔耕一听是韦宝前来,立马接见!
田尔耕本来就很看好韦宝,今天李成楝一下子从小旗官升为百户,还是魏公公亲自下的手谕,这就更说明韦宝和李成楝现在的背景很硬,自然更加高看韦宝一眼。
韦宝知道京城官场体系看不起关外的势力,辽西将门在辽西辽东牛,那也只针对当地人而言,在大明其他地方的官员看来,在辽西辽东,在关外为官的人的日子简直苦不堪言,既没有多少‘好处可捞’,还成天提心吊胆的要防着建奴忽然杀过来。简直连最穷的地方的官都不如,在官场里面,就跟要饭花子差不多。
所以韦宝直言不讳的便将刚才对李成楝说的话,和吴家的过节,还有由吴三凤支持的老林子震天北柳子帮的事情都说了。
“这事简单。韦兄弟放心吧。”田尔耕先是哈哈一笑,继而佯怒道:“关外这帮兵痞也太不像话,就会领空饷!永平府驻扎了三四万卫所大军,还能由着几个毛贼放肆?”
韦宝听田尔耕一口答应要帮忙,大喜答谢:“多谢田大人!我必定重谢。”
“韦兄弟,再这样说,就是不给老哥脸面呀,昨天说了不收扇子银子,你偏要给!昨天的事情还说是王公公亲自发了话,倒也说的过去,今天这么点小忙,再提银子,哥哥可就真的要生气了。”田尔耕板起脸,表情极为丰富,让人不得不心生亲切之感,心生好感。
韦宝暗忖,你们是真会做官,真会装样子,老子要多少年才能练到你们这种橡皮脸的水平?急忙跟田尔耕客气。
田尔耕跟韦宝两个人扯皮了半天,终究还是田尔耕硬了,说韦宝再提银子,这事便不要对他说了,韦宝只得作罢。
“去找骆养性来!”田尔耕对厅外一名贴身卫兵道。
卫兵答应一声去了。
“我找个千户随同兄弟一道去,再让他带上五十名锦衣卫,要还不够,他有腰牌,能调动当地卫所驻军,一两千人是随时能找来的,多少毛贼都剿灭了!抢到我兄弟头上了?抢了银子,还想要我兄弟的性命?他们反了天了!”田尔耕道。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韦宝见田尔耕一副‘义气深重’的模样,也急忙流露感激涕零状,虽然不愿意和田尔耕结拜,但是口头大哥是叫的真亲热!结拜了终究会被人知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是嘴上客气就不怕了,将来魏忠贤倒台,总不能因为他曾经跟魏忠贤手下人口头亲近就受到牵连吧?办案好歹也得讲点证据的。
田尔耕听韦宝的嘴甜,左一个大哥右一个大哥的,也彻底将昨天韦宝拒绝与自己结拜的心结放下了,以为韦宝背后的靠山硬,不愿意随便与人结拜,可能是怕靠山不高兴,这倒是也能理解。
对于锦衣卫的事情,由于原先韦宝在现代就比较感兴趣,加之最近来京城之后,对京城的官场情况信息有所收集,所以稍微知道一点。
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还是骆思恭,骆思恭从万历十年到现在,总共当了四十多年的锦衣卫指挥使,七十多岁的高龄,仍然身体壮实,老而弥坚,在西李的移宫案中为东林人出过力,所以遭魏忠贤排斥。
魏忠贤和西李、还有客巴巴,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韦宝现在已经理出头绪了,本来这三人是一伙的,如果在泰昌皇帝死的时候,西李能够顺利取得权势,那么魏忠贤和客巴巴仍然是西李的手下。
现在西李竹篮打水一场空,但魏忠贤和客巴巴却牢牢的攥住了天启皇帝,天启并没有对将他一手扶持上台的一帮东林党大臣们感恩戴德盲听盲从,而是将权力全部打包交给了魏忠贤托管,所以骆思恭这种跟东林人走的近的,也属于被打压对象,另外可能还有魏忠贤要将锦衣卫全部重新洗牌的原因。
可这样的情况下,田尔耕为什么还要找骆思恭的儿子骆养性护送他回家,并帮助剿灭老林子震天北柳子帮呢?看样子,田尔耕似乎还对骆养性很信任,像田尔耕这么精明的人物,肯定不会跟魏忠贤要清除的对象的儿子关系很好才是吧?
对于骆养性,韦宝也一直有个很大的疑问,就是在骆思恭被推下台之后,骆养性仍然一直平安无事的在锦衣卫当差,并没有受到影响。
甚至在崇祯上台之后,还立刻得到了崇祯的信任和赏识,一下子飞升成为锦衣卫指挥使,并长期占据这等重要职位,达十七年之久,直到崇祯末年才因为勾结宦官,祸乱外廷,贪污腐败严重,被崇祯帝罢免。
这也太神奇了,韦宝印象中,崇祯后期的大太监就王承恩和曹化淳两个人,王承恩在历史上留名的地方不如曹化淳多,曹化淳那是明末武侠片必出场的人物,骆养性勾结的肯定就是后期大能曹化淳。
后面明朝灭亡,骆养性好像还叛变当了满清的封疆大吏。
骆养性到底有什么本事在父亲被魏忠贤排挤的时候得以保全,在崇祯上台之后又得以迅速崛起,历经数次大的政治格局变化,始终处于权力巅峰阶层,这是韦宝很感兴趣的事情。
这些韦宝想不明白的地方,一看见骆养性就全明白了。
魏忠贤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城府,即便生气也不会立时发作,只是脸色无比阴沉,王体乾一看就知道魏忠贤此时动了真怒,不由的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只见过韦宝两次,便和韦宝暗中结了父子关系,这还不算,知道韦宝有险情,居然会为韦宝紧张。
奉圣夫人客巴巴正好也在场,她也没有想到韦宝胆子居然这么大,居然大到了敢驳魏忠贤的面子?不知道韦宝是不是傻?
“没有想到,咱家到了今天,竟然连一个乡里少年都敢不把咱家放在眼里。”魏忠贤自嘲的向王体乾一笑,语气已经恢复了一贯的腔调,平静下来了。
“魏公公别气,那孩子也没有说不肯,我也没有明说魏公公要收他当干儿子的话。”王体乾道。
“你刚才不是说,他跟你说他会克父吗?这不是不肯是什么?还要怎么说?”魏忠贤道。
“这还不好办,让个人收了这孩子不就完了吗?做个干孙子也行啊。”客巴巴道。
魏忠贤摆了摆手,“奉圣夫人,你没有明白意思,他哪是克父啊?是不想跟我有什么瓜葛,看那孩子像是念过书的,八成醉心仕途,想跟东林人搞在一起。以后就是再想拜在我门下,也没有那个门了。”
“那倒不会,这孩子醉心当官是有的,读书人都有股酸劲儿,这孩子也有点,但是对魏公公还是敬畏的,这我看的出来。”王体乾为韦宝说好话道。
王体乾难得替一个人说好话,他在魏忠贤这里还是很有分量的,基本上,魏忠贤和王体乾意思相左的时候,他最后都会依着王体乾的看法改变想法。
“这么看来,他将来是想考学当官,但不想让人觉得是靠着魏公公,是不是?”客巴巴有点明白了。
王体乾点头道:“这样的人多的是,仗着有点才气,便想靠自己在仕途闯荡,尤其这孩子还这么小,心高气傲的,有这想法也属寻常。”
魏忠贤没有说话,在想着是不是要整治韦宝!
客巴巴对魏忠贤的性子极为了解,王体乾也一样,两个人见魏忠贤瞪着眼睛不吭声,更为韦宝担心。
“这孩子嘛,是挺烦人的,不过,还真有灵性,魏公公,他又给你送来一万两纹银了?”客巴巴为韦宝说话道。
“银子算什么?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魏忠贤冷然道:“这事没完!让人知道,我脸往哪搁?”
“绝不会有人知道。”王体乾保证道:“我当时就怕这孩子不识好歹说错话,所以让人都出去,我单独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暗示他的。”
魏忠贤好奇的看了眼王体乾:“王公公似乎对这孩子很不错啊,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你王公公这是头一回为一个人说好话,还说了这么多。怎么?王公公看上这孩子了?”
太监的心理大都不正常,不但看上女的,也看上男的,尤其是大明这时代龙阳风浓厚,许多朝堂大员甚至有养男童的癖好。
王体乾一惊,暗忖自己该说的已经都说过了,今天说的太多了,魏忠贤的疑心重,这是已经对自己起疑了!幸好他脑子转得快,沉吟道:“魏公公不要多心,我对魏公公的忠心,公公应该不用怀疑吧?我不是被指派,是真不愿意出宫,更不会见一个这样的少年。这孩子既敬畏公公,懂得识时务,又醉心仕途,我断定他绝不会跟东林人搅在一起去,倒是将来有可能成为我们埋在东林人身边的一枚好棋子。”
这说辞倒也不是王体乾临时想到的,在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琢磨怎么跟魏忠贤说韦宝拒绝当干儿子的事情,已经朦朦胧胧的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想了。
“你到底有没有说清楚?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我想收他当干儿子啊?”魏忠贤纳闷道。
“我也不能断定,我觉得韦宝应该听懂了吧?”王体乾道:“这事都怪我,我见魏公公现在在朝中的权势已经稳固,但东林人树大根深,对一些新晋学子的影响很大,这是根本啊。所以在说之前,闲聊的时候,稍微透了点风给韦宝,他又跟我说要考科举,因而我就想让他表面上不用跟魏公公太亲近,好预备将来让韦宝在新晋的举人们当中起作用。”
魏忠贤皱了皱眉头,“王公公,你是我最放心的人,我让你去收韦宝,也没有说的这么复杂啊?那韦宝心思机敏,听你这么透风,准保想多了,说不定还以为我要收他当干儿子,是在试探他呢,他敢答应吗?”
“没事没事,都是小事,许是王公公没有说明白吧。”客巴巴稀里糊涂的就听出来事情有转机,没有想到王体乾将韦宝不肯认魏忠贤当干爹的事情,都往他身上揽,顿时喜出望外,急忙做和事佬,“韦宝又不难找,随时能找过来说话,以后再跟这孩子说清楚不就得了?”
“那我们成了什么人了?他一个乡里少年,掌印太监找他说了,秉笔太监又找到他说?孩子尾巴还不翘上天?算了算了,这事先不说了,王公公也没错,咱们是不能一直把人放在明面上,暗中培养新晋学子,让这些人内里忠于咱们,表面却跟东林人搅在一起,关键时刻反咬一口,作用更大!”
“对啊,这不就好了吗?”客巴巴见魏忠贤不打算再追究韦宝,顿时松口气,展颜一笑。
魏忠贤接着道:“只是这种事情,先要明确是自己人,才放到东林那帮酸儒堆里去才成。否则怎么知道能不能在关键时候起作用?”
“这次是我的过失,不过魏公公放心,我敢用脑袋担保,韦宝这孩子极聪明,绝不会蠢到认不清形势的,跟东林人站在一起,跟魏公公对着干,那就是找死。”王体乾急忙道歉道。
魏忠贤嗯了一声,“这话倒也不错,韦宝的确是极聪明的孩子,否则也不会做生意,也不会主动结交李成楝这样的皇亲国戚,那些自诩有高风亮节的酸儒,怎么会拉下身段巴结外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