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儿的房子还比较老,破破烂烂。屋里也不怎么亮。
保险柜打开,把里头东西拿出来,怕看不清楚,有人就又主动张罗上了,说“挪过来挪过来”。
东西挪到窗根底下,然后把白布一铺,把那些宝石、翡翠,碧玺摆上去。
尽管只是其中一部分,那屋里整个气氛立刻就不一样了。
因为有个词儿叫“珠光宝气”啊,不是开玩笑的。
全是顶级珠宝,摊一桌子,连屋里颜色都变了。
洪衍武这下就不客气了。动手挑,挑完了就问,“多少钱?”
那东西都没个准价儿,全得临时标价。
方科长看着他说,“你挑这些东西可都不错啊,这个,一千六百吧。”
后面更有意思就出来了。
洪衍武刚一习惯性地问了声能不能便宜点,屋里人全都帮他说话,就没有一个人不替他说的。
谁要不替他说话,旁边都有人瞪。
刘大姐还直说“人家也挺不容易的,赶紧的,给人家减点吧。”
方科长都哭笑不得了,问“减多少啊?”
“一千吧,凑个整儿,别那么麻烦。你说呢?”
好,砌哧咔嚓,珠宝厂这帮人,把当年攒的宝贝就这么贱卖了。
还别说等多少年之后了。出了门,这东西就不是这价儿了。
洪衍武这个乐啊。跑回家去没干别的,先给妈看。
这回显摆得逞了。
你就看这翡翠有多绿吧?人的脸只要凑过去,那脸都是绿的。
照王蕴琳的话说,质地已经和她那件扁方差不多了。
而老太太一看碧玺更是惊叹,说这叫“双桃红”。
还说洪家原来有几块不错的碧玺手把件和佩环,颜色与这个差不多,每一块得值三四根金条呢。
你这个都够做摆件的了,比那几块加起来都大。难得!好好收着吧!
王蕴琳的话确实没错,因为就在遥远的香江,她口中的那几件清中期碧玺正在拍卖场上,刚刚拍出了五十四万港币的成交价。
而把这些东西,从家里偷拿出来的洪家大房次子洪衍雄,心里想的却是:还好,这下澳门欠下的窟窿总算是堵上了。或许剩下的钱,还够花个几天的。
或许,这就是人世间的一种常态吧。
有良就有劣,有入就有出,有兴就有衰……
因为买大件儿比较费钱,所以洪衍武除了把玉器厂和象牙厂当做主要目标以外,作为填补空余时间的目标,就瞄准了首饰厂和珠宝厂了。
他倒不是图首饰珠宝体量小,觉得买这些东西,价钱肯定要便宜不少。
实际上他根本就买不了人家的产品,因为至今为止,金银首饰还不许对内销售呢。
要说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他从不少业内人士的嘴里,听说这些厂子在非常年月里,用仨瓜俩枣的钱收上来不少的好东西。
他的目的是这些算作工艺品的老底子
像京城玉器厂的副厂长一次再酒桌上就告诉他,说亲眼见过珠宝厂里的各色宝石、翡翠、玉璧、松石。
那些东西品种质地相当好,足有上千件。
他印象最深的是,其中有个无色蓝宝石居然有二百克拉,跟个小孩拳头似的。
那要是镶嵌在玉件儿里,可就了不得了。
本来他们想买过来一些,搞个“七宝树”主题盆景的。
可惜珠宝厂对这颗“白宝”(注:无色透明蓝宝石别称)根本不愿出手,对另一颗六十克拉的金绿宝石报价也太高,开出了一万两千块的高价。
他们出不起,最终这事儿就黄了。
现在想想,得亏没买,否则再加上主料和其他宝石,制作成本得多少钱啊?
根本就没人买得起……
到底副厂长的这种论调对与不对,咱们暂且不论。
咱们只说得着这个信儿,那洪衍武心眼儿能不活动吗?
就这么着,这小子就跟非洲的鬣狗似的。
没多久,也带着“”的算计,跑到人家珠宝厂去了。
那是一个两进四合院的老房子。
但不论楼房还是平房,过去的厂子一进门绝对是传达室,有个大爷看门,这不会有例外。
洪衍武去了之后,谁也不认识,就只能传达室登记填表,先说自己找业务科。
而填完了他可没扭头就进去,还得问,“大爷您贵姓啊?”
大爷说他姓赵。
好,记住了,再说一句,“赵大爷,麻烦您了。”这才能离开。
进门奔里走,然后当院儿又碰上一个拎着暖壶,洪衍武张口问,“大姐,跟您打听一下,去业务科奔哪儿走啊?”
大姐就给指路,说“往里走然后拐俩弯儿,看见月亮门就到了,门上写着呢。”
见人家懒得说了,扭头要走。洪衍武赶紧又问,“大姐,您贵姓啊?”
这位说姓刘。
得,记住了,再往里走。
等找着屋了,一推门进去了,看见人洪衍武还得问,“师傅,您贵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