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补充道:“其实孩儿已经查证清楚,王子乔其人,很可能是一位异人,而且是来头极大的那种异人,其言辞作风,颇有仙人之姿。”
“而那位吴家剑冢的家主,真是当年那位吴扇的亲生弟弟,早些年剑道大成,便执掌了琅琊剑冢,只不过因为诸多缘故,一直隐世不出。”
说到底,那位琅琊王氏的现任家主,还是没有信心可以杀独孤。
否则早拔剑砍到剑魔城去了。
赵麟还有些犹豫。
毕竟这事极其重大,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导致功亏于溃,如此父亲赵芳德就白死了,但儿子赵祯登基的路上,李汝鱼确实是最大的变数。
不除掉李汝鱼,别说儿子赵祯的地位,就是赵室也有可能步了大燕慕容氏的后尘。
稍有远见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女帝确实要培养李汝鱼。
而且不是一般臣子的培养。
看见父亲赵麟犹豫,赵晋最后加了一把火,“父亲,还有一件事你大概不知,北镇抚司都指挥使赵信,南镇抚司都指挥使赵瑾,这两人皆是宗室子弟,一旦赵祯登基,他俩的立场很难猜测,但我们只要杀了李汝鱼,他们就没得选择。”
言下之意,李汝鱼一死,女帝离开大凉,南北镇抚司就会在自己父子手上。
如此何愁不章国。
赵麟终于被自己儿子说动,颔首道:“如此的话,那你就告诉王子乔和琅琊王氏的家主,他们的诉求,我可以答应。请他们抓住机会动手,但切记一点,不动用赵室的人,哪怕是和我们有一丝关系也不行。”
如此,就算最后败露杀不了李汝鱼,女帝也不会迁怒到赵祯头上。
赵晋笑了,“孩儿知晓。”
又弯腰行礼:“陛下已经让阿牧去剑魔城迎接李汝鱼回临安,只怕是为了让李汝鱼成为小弟的书道先生,此事已迫在眉睫,孩儿这便去安排。”
赵麟点点头,“且记,不要被女帝抓住我们的把柄。”
赵晋转身离去。
走出书房后,回首看了一眼书房里忧心忡忡的父亲赵麟,赵晋冷哼了一声,赵室皆是些胆小软弱之人,难怪会被那妇人拿捏数十年。
那是因为以前的赵室,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弟子,甚至于连立储君,也只能选择赵祯这个刚出生的孩子来培养。
简直是赵室耻辱。
赵室什么时候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而那时候的赵晋只是个普通的赵室子弟,一个只想靠着祖荫或者靠科举当个小官的无用庸才。
如今一切都将改变!
因为现在的赵晋不再是赵晋。
还差两点。
添上那两点,赵晋就是那拯救赵室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不世之人。
可为谋臣兼国大凉。
亦可为君王,执掌赵室江山,彻底断绝女帝归来之路。
太祖黄袍加身得来的天下,被女帝章国十数年,赵室被拔掉獠牙养在临安,如一条病猫,是为奇耻大辱,太祖泉下有知何以瞑目?
女帝欲离大凉,却有一手打造一柄剑来兼国,为她将来归来留下后手,如此行径,将赵室宗室置于何地?
赵室不服!
凭什么你一个女人能窃我大凉国祚十余年。
凭什么你李汝鱼能兼国我赵室江山,更有可能学那太祖黄袍加身?
我赵晋既然来了,这一切都将改变。
女帝走了,就别想归来。
李汝鱼,你更别想兼国。
黄怕加身,本来就是我赵晋曾经的手笔,又怎么可能让你李汝鱼如愿,哪怕是有一丝的可能性都不行——我必须将你扼杀在萌芽之中。
李汝鱼必死。
因为,赵室不服!
赵麟今年恰好不惑之年。
按说,应大做寿宴。
然而父亲赵芳德死后,赵麟本应守孝,好在女帝夺情重用,原因倒也是简单,总不能让储君的生父太过寒碜。
是以这一段日子以来,赵麟平步青云。
先是从国子监调到宗正寺,没过多久,就被擢升补缺,担任宗正寺卿正。
又被女帝找了诸多借口,慢慢从朝请大夫加封,当赵麟担任宗正寺卿正时,已是从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
其擢升速度之快,在当今大凉,仅次于一人——王竹书。
鉴于各种原因,赵麟不愿意做这个大生。
他心中清楚,自己一家未来能否执掌大凉,还得看女帝的意思,万一自己行差踏错牵连了幼子赵祯,女帝完全可以废了赵祯,继续从宗师里挑选少年子弟过继为义子。
但赵麟的儿子赵晋却不这么想。
当今天下,女帝之心昭然若揭。
尤其是在请出那位神将出临安去平定蜀中后,大家都已然明了,只要天下一平定,女帝必然循着大燕太祖和百里春香的足迹,去看看大凉之外的世界。
也许女帝还会归来。
但只要女帝离开大凉,就是赵室的机会。
在她离开大凉期间,赵室若是勠力同心,完全有能力将天下彻底掌控在手中,当然不可能是赵祯——毕竟赵祯太小。
赵骊和赵飒皆无后人。
若说血脉纯净,除了小弟赵祯,那就只有赵晋堪当重任。
而且赵晋有信心。
女帝势大如日中天,赵室之人莫敢与之争锋,但女帝走后,她那些心腹,比如枢相公、宁缺、谢韵等人便群龙无首。
届时赵室振臂而呼,天下云聚,还办不了那些人?
这个状况,绝对不会因为赵祯被废而改变,只要赵室还有一个人在,只要女帝敢离开大凉,那么就有可能出现这种局面。
所以赵晋觉得父亲赵麟太过懦弱。
如今赵室担心的已经不再是注定要离开大凉的女帝,而是女帝之剑,很可能会被女帝培养成兼国之臣的李汝鱼。
此子必除。
“可是别忘了,赵骊曾经想杀李汝鱼,岳单曾经也想杀李汝鱼,王琨也想杀他,夕照山,开封,澜山之巅和圣人庙,这数次厮杀之后,李汝鱼都活得好好的,况且我们赵室哪来的人,要杀李汝鱼,少不得也得剑魔独孤之流。”
安静的书房里,赵麟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光,心思忡忡。
赵晋分析的他何尝不知。
然而李汝鱼岂是那么好杀的,就怕偷鸡不着蚀把米。
到时候只怕会赔了赵祯的储君之位。
站在赵麟身后的赵晋,刚过及冠之年,本来是打算去参加科举,不过知悉小弟赵祯会被过继给女帝为义子,将来必为大凉储君后,赵晋就放弃了科举的想法。
浪费时间!
女帝绝然不允许赵祯的亲哥哥科举中第,更不会允许自己太早的进入朝堂中枢。
这一点,赵晋看得很透彻。
女帝为何要选择年幼的赵祯为义子,不外乎就是给了赵室一个希望,然而又用这个希望牢牢的将赵室掣肘——为了赵祯不失去储君之位,赵室只能选择配合女帝。
而这正是女帝的算盘。
赵祯年幼,要想分政,至少还得十五六年,这个时间足够女帝去大凉之外的世界看看再归来,而这期间,她一手培养的李汝鱼则会为她维持政权。
对于父亲的畏手畏脚,赵晋其实很理解,闻言笑道:“父亲不用担心,赵室何须有人,赵室何愁无人,要知道,纵然章国的是那个女人,可天下依然是赵室的,天下人依然以赵室为皇族。”
赵麟回身,目光炯炯,“你是说……”
赵晋含笑点头:“谁都知道,女帝欲弱世家,永安十二年到永贞元年的燕云战事,世家没少在燕云十六州死人,族中不少青年才俊都死在了战事之中。”
赵麟点头,“这是事实,然而又能怎样。”
赵晋轻抚着腰间象征着宗室子弟身份的玉佩,笑道:“父亲别忘了,就是今年的蜀中之乱,北方的镇北军内乱,各大世家也依然被折腾得够呛,要不是女帝忽然改变主意请出了那位神将西楚霸王,只怕各大世家还会死更多的人,直到世家一蹶不振,女帝才会选择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