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看到求贤令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牧山和世家门阀之间,已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让他的心累。
他不惜牺牲的名声,投身牧党之下,无非就是想要维持一份太平,可这一份太平已经维持不下来了,撕破脸皮之后,那就只剩下战争。
“蔡尚书,你这么说,我可就不认同了,我牧山自问对汉室也算是忠心耿耿!”
牧山冷然的道:“可既有人容不下我,我岂能束手就擒,你我这些时日,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无非就是举孝廉之权,不在我们手中,既然我拿不下举孝廉的权力,我举贤才,总可以了吧!”
他不说这是牧景的主意,因为他才是牧党之主,当朝太傅牧山。
这一切,应该他来承担。
“你这是在玩火!”
蔡邕压着嗓音。
“这朝堂不能只是由着他们说,没有我说的份!”牧山霸气的道:“求贤令已出,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他们要战,我自战到底!”
“你知道,这回是什么后果!”
“我当然明白!”牧山一字一言的道:“可我不是何进,我是牧山,当朝太傅,牧山!”
“哎!”
蔡邕长叹一声,他已知道,此事难有变数了,当下说道:“你需答应我,不可在雒阳动兵!”
“你放心!”
牧山点头:“只要他们不动刀兵,我自不会坏了规矩,我虽掌兵权,可我还是效忠陛下的,没有陛下之令,岂可出兵!”
能不动兵马,最好还是不动兵马。
但是如果有人不守规矩。
他牧山也不会束手就擒,这雒阳城,已是牧氏的雒阳城,他倒是想要看看,在这雒阳城中,谁能要了他牧山的命。
这事情他们之间心已有默契,再谈下去,也没有意义,改变不了什么,不过牧山倒是有一件你事情想要的和蔡邕谈一谈。
“蔡尚书,令千金才学相貌皆为上品,吾儿也算是小有名气,你看……”
“滚!”
蔡邕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牧元中,我告诉你,你死了这一份心,牧龙图那小兔崽子跳脱的很,阴柔,诡谲,心思复杂,暗中操控多少手段,我岂能不知,吾儿即使待字闺中,也不能跳入火坑之中!”
“此言差异!”牧山嘴角抽搐一下,虽然他也认为蔡邕说的话很正确,可自家儿子,自己疼,可不能在外人面前拆台,他和声的道:“蔡尚书,你拍拍良心来说,这雒阳城中,达官贵族数不胜数,青年才子也算不少,可有几人能比得上我家小儿的才智和聪慧……”
一个喋喋不休想要求亲。
一个不耐烦的想要拒绝。
最后两人在宫廷的长廊之中,争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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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贤令的爆发,已经形成了风暴。
而处于这个风暴眼的,自然就是雒阳城中布置得当的十座求贤馆,每一座求贤馆都是经过特别的修改,以九进九出的大院落为根基,布置得当,分布在雒阳城的东南西北中。
城东,东市。
一座求贤馆。
牧景站在中院木楼的三楼之上,双手背负,目光栩栩,看着大门口不断涌进来的人,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的得意的笑容,这都是人才。
“你倒是清闲!”戏志才从后面上来,有气无力。
他主导求贤馆的一切,鉴别人才,安置人才,这都是他的最近的工作,几乎忙得脱不开身来了,一天睡不够两个时辰,神色都憔悴了很多。
“我这不是清闲!”牧景笑着道:“各有分工而已!”
“这年头,人才是多,可也浑水摸鱼的也多!”
戏志才道。
“要有千金买马骨的心态!”牧景道:“人才我收,不是人才,我也收,明白吗!”
司空府邸。
一间偏僻隐晦的厢房之中,一众世家家主正对着一份鸿都日报而讨论。
“求贤令?”袁逢的左手死死地捏着一份鸿都日报,手背上青筋凹凸,阴沉的面容呈现狰狞,咬牙切齿的念叨出了这三个字:“牧山,你是在作死啊!”
一开始爆出鸿都日报,他尚可缓缓应对。
可当求贤令爆发出来之后,他心中就明白,他与牧山之间的平静,已经被打破了,求贤令一出,他们之间,唯有不死不休的局面。
“袁司空,这事情不能的放纵下去了!”
“牧元中此人必须死!”
“天下贤才乃是吾等根基,若是被他既然的笼络而去,吾等岂不是的根基尽失,吾等祖祖辈辈数百年来的努力,岂能毁之一旦!”
“牧山若不死,天下难安!”
“不惜代价,他必须死,不然日后我们根本无法镇压此獠!”
“……”
这个厢房之中,齐聚了关中世家,河北世家,颍川世家,汝南世家,这是世家在朝廷之上,六七成的官吏,大多都是世家门阀之主,此时此刻他们已无法如同昔日般的安稳在上,一个个面容冷厉,言语之中杀气绽放。
一则求贤令,天下世家尽讨伐。
这可不是说说的。
这是一种危机意识。
所有的世家家主都明白的一种危机意识。
世家门阀之主,皆为学识之辈,心中自有明灯,可照前路,可明优劣,他们懂的自己的优势,面对牧山如此赤裸裸的在挑衅,他们岂能无动于衷。
匹夫一怒,尚可血溅五步,他们不是匹夫,他们是自认为高人一等的读书人,他们的怒火,可燃烧天地。
“诸位冷静一下!”
袁逢闻言,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了:“此事需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他已经领导士族多年,乃是所有世家门阀的精神所在,更加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引发整个士族的动向,所以虽心中愤怒,可还是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
刚刚进入雒阳的牧山,还好对付。
可如今的牧山,已成大势,左右有文武相随,在朝廷九卿百官之中的,已得了不少的人支持,想要的对付他,谈何容易,稍有不慎,恐怕就会全军覆没。
他沉声的道:“牧元中如今大势已成,他不仅仅手握兵权,掌控京畿重地,还得士林大儒蔡邕的支持,稳住士林,当今天子也对他信任有加,权倾朝野,势力不凡,想要对付,非一朝一夕可城,要从长计议,万无一失!”
“大兄,恐怕此事需尽快解决!”袁隗拱手,低声的道:“牧氏在城中已经建立十座求贤馆,鸿都学报的影响力之下,必让天下不少才具之辈入这求贤馆中,不出一月,可将雒阳之才招揽门下,不出半载,可让关中英才,尽入其之麾下,若是让这些人彻底入得他门下,日后恐怕他如虎添翼,吾等再想对付他,那就变得艰难了!”
能成为士族骁楚的,没有一个是傻子,岂能不知人才之好,只是昔日他们手握可举孝廉之权,并不把一下人放在眼中,可牧山如此坏了规矩,他们都有些慌乱了。
天下英才,虽然好一部分已经掌控在世家门阀手中,可也有不少郁郁不得志之辈,若是让他们都拜入了牧山的门下,想想他们都有些不寒而栗。
“我们是否能效仿之?”有人低声的说道。
求贤天下,牧山能用,他们或许也能用,以他们的影响力,不在牧山之下,可分得大部分之数,或许牧山之功,只是在为他们做嫁衣而已。
“不可!”
袁逢闻言,微微苦笑,最后坚定的摇头,道:“吾等读书人,扬名士林中,所持的底蕴无非是贤能品德,方可让天下读书人信服,牧元中此獠无品无德行,他可唯才而举,吾等不行,读书明理,岂能唯才而不论德行,道德败坏,纲礼何在!”
众人闻言,面面相窥,沉默不言,他们都知道,袁逢所言是对了。
他们是读书人。
读书人向来是天下最为矜持了一群人,他们在意自己的道德品行,更甚于在意自己的才学能力。
所以牧山可以发布求贤令。
他们不行。
“兄长,正因如此,所以我们别无退路,当年何进权倾朝野,吾等可进退自如,可如今牧山权势强大,却要掘吾等根基,他若不死,权势更近一步,即使陛下都压制不住的地步,吾等还有活路吗?”
袁隗沉声的道。
到了这一步,他们根本没有第二个温和一点的方法,唯有不死不休之法,不是牧山死,就是他们独尊儒学数百年形成士族走向落幕。
“司空大人,次阳兄所言甚是,此事宜早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