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有些不适的拨了拨自己脸上的这些白纸条,语气僵直道:“我要做道鸡丝阿胶汤,你们帮我备好食料。”
“喏。”尚膳副转身吩咐小宫女去准备食料,曲绱憋着一脸的笑,磨磨蹭蹭走到苏清身侧,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尚膳,你这是……”
苏清看了那曲绱一眼,伸出手拧了拧她的手臂,看着曲绱那疼的嘶哑咧嘴的样子,心中稍舒缓道:“我看你嘴碎的很,定是平日里偷懒偷惯了,看我不让尚膳副给你多加点活计。”
“哎呦,奴婢错了,尚膳,奴婢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奴婢计较了…”抓着苏清的宽袖,那曲绱撒娇道。
轻哼一声,苏清走到准备好的食材前,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曲绱。
“喏,将这鸡块切成丝,切好了,我便考虑一下放过你。”苏清将手边一块肥嫩的鸡肉放到曲绱手中,歪着头道。
“喏。”曲绱接着那鸡肉,看着苏清顶着一脸的白条,装作一副自若的模样,背过身子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开始处理鸡块。
这鸡丝阿胶汤多治血虚之症,里面的阿胶既能补血,又能滋阴,是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被称之为“圣药”的一种滋补品。
鸡丝阿胶汤熬煮起来不算难,但是却非常耗时,炖煮要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想到这里,苏清原本就僵硬的脸变的更加难看了几分。看来这皇帝不是要补血,而是要让她让人看的脑充血才罢休,选个时间那么长的药膳,还真是恶趣味的紧。
看了看曲绱切好的鸡丝,苏清将它们洗净放入盅碗之中加入细盐腌制,然后挑出十颗油光水亮的阿胶用清水浸透发开之后切成小块,放入砂锅之中用大火煮上。
趁着阿胶炖煮的时候,苏清将鸡丝上面的细盐洗净,同切好的生姜一同放入盅内,然后加入新鲜的牛乳,放入清水炖煮。
等了半个时辰之后,苏清将阿胶捞出,用水沥干,加入盅内,盖上盅盖,然后换小火细煮。
苏清做药膳的时候,心思总是十分沉静,所以尽管那些白条在她的脸上摇曳,她也没有多管,只等到将那鸡丝阿胶汤做好之后,她才有些烦躁的拨了拨脸上的白条。
曲绱看到苏清的动作,笑眯眯的凑过身子走到苏清身边,打量了她一番之后一边捂着嘴巴偷笑,一边打趣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弄成这副样子,看着怪可怜的。”
可怜?苏清横了曲绱一眼,如果她可怜,那那个人为什么还忍心让她顶着这一脸的东西从正殿走到这大内御膳房,刚才那一路的宫女太监不是隐忍着笑意,就是看着她一脸怪异的表情。
“是我自己自讨苦吃。”苏清瘪了瘪嘴,伸手捻过桌上的一颗红枣塞进嘴里,那红枣个头很大,直把苏清的腮帮子鼓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曲绱看着那弧度,忍不住的伸出手想去戳一下,却被苏清轻巧的躲了过去,然后自己的嘴里也被塞上了一颗大枣,甜滋滋的用蜜汁酿制过,甜香可口的紧。
“哎,苏清,你知道刚刚那应昭仪为什么要跪在殿外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曲绱看了看身侧,发现没有什么人之后便凑到苏清的耳边细细道。
苏清摇了摇头,侧头去看身侧已经开始冒出细雾的盅,那香浓的带着奶味的汤汁香味窜进鼻息之间,还有甜枣的丝丝甜腻。
“我听说啊,是那应昭仪昨日去淑妃处,却不知怎的和淑妃起了争执,两人僵持不下,应昭仪竟然硬推了一把那淑妃,据说现在淑妃还躺在那披香宫静养,虽说是保住了孩子,但身体又虚了几分,连殿都出不得的样子。”
苏清掀开盅盖的手一顿,那浓郁的香气喷薄而出,喷了她满脸,让苏清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哎,真的,你别不相信,我可听披香宫那处说的,不过这应昭仪也真是胆子大,连那淑妃都敢惹,要知道,人家可是怀着龙种的人,肚子里面揣着的,说不定就是当今圣上的皇长子,金贵着呢。”
苏清的手被那冒着热气的雾气一烫,红了一块,在白皙的手背上异常明显。她用湿布盖住了盅盖,然后拿出勺子搅了搅浓稠白腻的汤汁,那浮在白汤上的鸡丝若隐若现,入口即溶,酥软香嫩,红艳艳的阿胶黏稠胶着,在白色的汤汁之中十分明显,那乳白与嫣红,看上去便让人赏心悦目。
没有听到苏清的回答,曲绱侧头,看到苏清在摆弄那鸡丝阿胶汤,便凑了过来絮絮叨叨的接着道:“苏清,我说的是真的,你可当心一点啊,我觉得这圣上今日心情肯定不好,不然那最受宠的应昭仪怎么可能被罚跪在外面这么久。”
心情不好?苏清挑了挑眉,默默的吹了吹垂挂在脸侧,因为粘上了一点湿气而黏在发鬓处的纸条,他要心情不好,那她不是要更加不好?
将那鸡丝阿胶汤倒入备好的豆青色青瓷盅中,苏清微微抬头对着曲绱道:“你啊,这般的口无遮拦,被有心人听到,谁都救不了你。”
听到苏清的话,曲绱有些惊恐的捂住嘴,但转瞬便变换了脸色,笑眯眯揽住苏清的胳膊道:“不怕,不怕,我还信不过你嘛。”
苏清轻笑一声,稳了稳端着那豆青色青瓷盅的手道:“我可护不了你,这地方…人吃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苏清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放下自己挽起的宽袖,面色沉静。
苏清的三个字就好比一把剑,直刺刺的拨开了这深深宫闱之中的污秽肮脏,也刺入了曲绱的心中。
曲绱伸出手,捂住苏清的嘴,嘴角扯出一抹僵直的笑,“你看你,说好不说的,你这又是说的什么。”
苏清也是自知失言,她慢慢拉下曲绱的手拍了拍,然后道:“我先走了。”
“嗯。”曲绱点了点,看着苏清端着豆青色青瓷盅慢慢走远,那窈窕纤细的身姿,如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是一个美人,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但红颜薄命,这般的容颜放在宫中,也不知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