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行停下了脚步,任由身后的战袍被夜风拉扯着。在他的面前,营地里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篝火,这分散在河滩上的无数火堆组成了一条摇曳的光河,令人目眩神迷。
在火光下,与此段接近干涸的河流交相辉映,仿佛是两条平行的河流,看到这一切,阎行的喉咙不禁一阵发干,思绪也有些涣散。
在幽州境内大规模修渠运粮、督造战船的情况下,循着滨海道水陆并进的杨丰军成功吸引了辽西乌桓的大部分注意。
而阎行则在随后毅然领军暗度早已废弃的卢龙道,准备堑山堙谷,迂回五百多里,直取塌顿割据的柳城。
在他麾下,是从诸军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五千骑兵、八千步卒,军中甲杖齐全、辎重充足,连步卒都配备了代步的骡马。阎行很自信,凭借着这支百战劲旅,足以荡平柳城数倍于己的敌人。
只是在兵临城下之前,要先度过这几百里的崎岖山路。
尽管有田畴的人马为前导,但大军在这山谷之间跋涉行军,还是吃足了苦头。
正所谓“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山谷中的深秋充满了不确定性,长途跋涉的人马时而被秋老虎晒得满身大汗,时而被料峭的秋雨淋湿了衣甲,行军多日不得沐浴,任凭雨水、汗水混在一起,很多士卒的铠甲已经长出了虮虱。
而军中的困难还不仅仅这些,能供十几人行走和供上万兵马行走的道路终究是不一样的,为了保证战马和辎重车的通行,阎行不得不分出大量人手堑山堙谷、开辟道路,饶是如此,行军途中还是不时出现人马陷入泥泞、车辆坠毁山涧的事故。
再加上河流干涸和人马疾病等问题,行军的速度一直被拖慢,原本预计大军十至十五日就能走完的路程,竟然走了二十日还没全部走完。
为了应付这些问题,阎行不得不留下两千步卒押后看顾行动缓慢的辎重和伤病的兵将,并派出更多的兵卒在前方寻觅干净的水源、掘井取水。
但也有令他棘手的问题,比如说军中与日俱增的怨气。
底层的兵将埋怨主将将他们带入这种艰苦难熬的处境之中,只是因为骠骑将军的威严才隐忍不发罢了。
为此,这些日子以来,阎行格外关注底层士卒们的情绪变化,每次入夜巡营,他都要亲力亲为,不敢有丝毫懈怠。
思绪繁多之际,远处一阵嘈杂声打断了阎行内心的忧思。
他抬眼望去,只见营地里有两股兵卒在篝火前争锋相对地碰到了一起,为首的兵将都高声嚷嚷,引起了不小的动静,随着围观聚拢的兵卒越来越多,其中一方的人马也迅速膨胀起来。
“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阎行蹙眉说道。时下的军中可不能再出现什么乱子。
···
“明公!!”
“将军。。。”
这一场营中的小波澜很快就随着阎行和麾下亲卫的到来而消弭于无声之中。
围观聚拢的军将一见到骠骑将军那凝重的脸色,连忙告了声罪后,就约束身边的士卒尽快离开,只有起了冲突的当事人才被铁青着脸的阎行强行留了下来。
看着杨秋和田畴等人,阎行陷入了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