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如今不在身边,自己能够听取的最客观的意见,当属荀攸为先了。
荀攸神色如常,他知道刚刚堂上的争斗甚为激烈,只是因为他身份特殊,这才恰恰好能够置身事外,不涉足到深处的纷争里面。
而这,也正是阎行独自留下他的原因。
“公达,你以为,孤当不当与曹操联军,共取袁绍?”
“明公,此事牵涉重大,攸才学平庸,只怕无法当即答复。”
面对阎行开门见山的发问,荀攸想了想,还是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阎行倒也不恼怒,他摸着颌下的短髭,又问道:
“那你以为,可有良策,促使袁曹两家决裂,使得三河能够在战时置身事外?”
荀攸想了想,摇了摇头。
“明公当知,三家博弈,除非忧患在内,否则又岂能够有一家置身事外之理。”
“如此,公达,那孤明白了!”
阎行想了许久,突然一笑,也不再发问,内心似乎已经有了决断。
荀攸见此,也不赘言,当即告退离开。他加速走出大堂之后,一边梳理着之前堂上众人的争论,一边思索着这其中牵涉到的众多得失利弊。
毫无疑问,在三家势力尽皆上得了台面、势力又如此靠近的情况下,无论是缺了哪一方,这仗都是很难真的打起来,就算是有两家势力先打起来,在第三家加入之前,也势必不能出尽全力,而是适机留了一手,一起心照不宣地提防着随时可能加入的第三家。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最不利的阎行一方,势必不能够坐以待毙,等待最糟糕的袁曹合兵来攻的可能出现。
所以,严授的建策看似稳妥,实际上却是最不可能被一心想要掌控主动权的阎行所接受。
三河、关中一方必须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争取时机打破局势,哪怕这其中依然包含着众多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而他们的主公阎行,也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因为猎物危险就放弃狩猎的猎人。
“联曹攻袁,势在必行啊!”
荀攸梳理完这一切,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对这乱世的光景,他是清醒者,也是糊涂人啊!
袁绍雄踞河北,虎视天下,不臣之心昭然已显,未取三河之地,全因担忧公孙瓒袭其背耳。若是坐等袁绍灭了公孙瓒,那只怕下一次河北大军兵临的,就是洛阳、安邑了!”
···
结盟攻打河北之事,事关重大,自然不是区区一个王必就能够说动的。
但是王必离开前,说出的每一句话,却震动了堂上众人的内心。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如今袁绍曝师在外,围攻易京而不得,并州形胜,取之可制河北,不知将军可有意乎?”
从一开始大义凛然的讨伐国贼的名头,再到后面晓明利害、以利相诱的伎俩,这哪里是朝廷大臣、司空来使该有的模样,这分明就是诸侯割据、战国纷争时期,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纵横说客。
故而严授在王必退下之后,免不得长叹了一声。
“韩非子曾言,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而今之季世,尔虞我诈,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一如先秦战国之争多矣!”
只是这种叹息在赤裸裸的利益面前显得苍白无力,阎行麾下的其他谋臣,已经嗅到了为明公壮大基业、发踪指迹的机会,当即展开了一场有关联合曹操、讨伐袁绍的大辩论。
周良拱手说道:
“明公,袁绍阴谋袭击许都一事,虽然未知真假。不过先前曹操遣使河北,逼得袁绍上表自陈,尔后袁绍又推辞官职,迫得曹操以大将军之位相让,这袁曹两家看似和睦比邻,实则龃龉丛生,其中内情乃是诸多朝廷大臣都心知肚明的。”
“而袁绍雄踞河北,拥燕赵之众,虎视天下,除了三河之地受迫于河北之势外,兖州的曹操亦复如是,大河千里,处处可渡,曹操口衔天威,骄气日盛,又岂肯受制于袁绍其人。”
“因此此次曹操得了徐州,兵锋正盛,已无后顾之忧,而袁绍则顿兵易京,师老民疲,彼辈以为正是趁虚而入之际,欲分其力而捣其虚。此乃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既然彼等邀我军同取袁绍,或许可借机合力,平分河北之地!”
裴徽闻言当即摇了摇头,分析道:
“话虽如此,但袁绍与曹操一向同盟密切,虽说因为天子之事起了争端,可袁曹两家终究未曾撕破脸面。此时还需从长计议、见机行事,万万不可贸然听信王必一面之词,以免中了曹操的奸计!”
杨俊也点头说道:
“西曹掾所言甚是,今日曹操既能以国贼之名征讨袁绍,来日也能假借天子的诏令兵临三河,久闻曹操狡诈多变,来使之言不可尽信,合谋同攻袁绍之事,俊也以为当从长计议!”
主簿孙资也插话说道:
“既然如此,莫不如坐观曹军先与河北兵马争斗,待到局势明朗之时,我军再行出动,或可——”
看着堂上的诸吏为了此事要争辩起来,严授当即出声制止了众人,他肃然说道:
“诸君各言利害,久之不决,莫不如先听一听明公之意。敢问明公,曹操的密信中,可还包含了其他信息?”
迎着严授询问的目光,阎行微微颔首,只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