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能让县里的官吏将我推荐给阎骠骑,自然是做了准备的,我这一次可不是简单拜谒,而是身为当地的才俊,要向阎骠骑献上通渠之策,官吏不仅无勾结之罪,反而是举荐有功。”
听到俊秀男子这么一说,白面儒生也哈哈大笑。
“哈哈哈,子敬你莫要惹我发笑了,你家虽然殷富,有良田高宅,可你十指不沾淤泥,也不曾巡视过河工,竟然要献上通渠之策,还是莫要去出丑,毁我乡里声誉了,来来来,我们一同归家。”
“你给我停下,你,你,你。”俊秀男子原本是急着要悄悄带着这位白面儒生,一同去迎侯骠骑将军的车驾,可没想到被他散漫疏懒地插科打诨许久,胸中也燃起了火气,只是碍于多年相交的情谊,不好发火,只好息怒继续说道:
“非常之时,自然有非常之事。你跟我走就是了,一边走我再一边跟你说这其中的缘由,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有恃无恐,你就不想见一见那位平定关中的阎骠骑,哪怕远远见上一面,看一看他是何等英雄?”
白面儒生不知有没有在听俊秀男子的话,他不去看俊秀男子,反而仰首去望着清朗的苍穹,过了一会,等俊秀男子说完又要发火之际,他才悠悠叹了一口气,耸耸肩说道:
“罢了,这次我还真想知道,真想见一见,那就走吧,看看我法孝直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被你这个损友给卖了!”
“哈哈,好,好,快走,开路!”
见到白面儒生愿意跟自己一起走,俊秀男子暗中松了一口气,也不在乎白面儒生的嘲讽,连忙下令两名骑奴在前开道,一行人继续启程。
知道自己这位好友可不是容易欺瞒的,重新启程的俊秀男子也只好沿着刚刚的话题,继续向白面儒生说道:
“成国渠是前汉修建的河渠,位于我县辖境的东北,引渭水,东北流,下经武功、槐里,至上林苑入蒙茏渠,孝直你是知道的。”
“是啊,听说去岁战事平定后,京兆、扶风两郡就开始以工代赈,押解战俘、招募饥民充当河工,以修缮疏通这一条年久失修、淤积断流的灌溉河渠了嘛!”
“没错,可你是否知道,州里还打算将成国渠,向西延伸至陈仓境内,并增辟汧水作为水源,以灌溉郿县西面的土地,开辟新的屯田区。”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哪里比得上你孟家君子,手眼通达郡县,连州府的决策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哈哈,这是州里下发到扶风各县商议的文书,我也是交友广泛、人情练达,这才能够侥幸得知的。所以,我这才要借着阎骠骑巡查郿县河渠的机会,向他献上通渠之策。”
白面儒生听到这里,一改一路上那副懒散模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俊秀男子。
“我虽不知内情,但从阎骠骑亲自前来郿县视察河渠的行为猜测,想必是西扩成国渠抵达陈仓,赠辟汧水,大兴屯田的这个扩渠方略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但我实在想不出来,你又有什么凭借,可以让你的通渠之策入得了他的眼?”
“你可要知道,这西扩成国渠的方略,必然是那些精通水利的官吏巡查河渠后,才向阎骠骑提出的,你既不熟知水利,又不精通河工,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献上通渠之策。”
“这一旦惹怒了这位从战阵上下来的百战将军,你的小命——诶,,我实在是担心!”
建安二年二月,郿县境内。
草长莺飞,杨柳青青。
入春之后,郿县下了几场春雨,托了这几场小雨的福,去岁一些田里种下的小麦长势大好,但因为战乱,更多的田地里还是没有来得及种下宿麦。
不过开春之后,县里劝农桑的户曹、田曹等掾史就忙着组织返乡的民户进行春耕,还重新丈量土地,将无主的田地集中起来、登记造册,陆续分配给安置在郿县的屯户进行屯田。
官道上的各色行人也多了起来,除了负甲荷戟的歩骑人马,有返乡的农夫、士人,有被招揽安置的流民屯户,有应募或被征的工匠,还有车载马驮的商旅······
春日的风,带着温煦的暖意,迎面吹拂,吹得路上的行人懒洋洋的。
在带有新鲜泥土气息的春风中,官道上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鲜衣怒马的两骑在前开道,后面又有两骑居中,最后面还有一个骑着驴的小僮跟随。
官道上的农夫农妇下意识地避到了两旁,并偷偷打量着来骑。看这架势,不是官吏权贵踏春,就是豪族子弟出行。
扬鞭策马的骑士没有关注他们,只在他们面前一闪而过,就留下了一溜烟尘和浅浅的马蹄印痕。
农夫农妇提起衣袖,遮住了口鼻,重新回到了路中,而居中骑马的一个白面儒生却减慢了马速,喊着身边一名俊秀男子说道:
“子敬,再不说明去处,我可要返家了啊!”
说着话,马上的白面儒生就勒住了坐骑,顺带着也让后面的小僮止住了驴子。
“别啊,孝直,停下,停下!”
马上神色着急的俊秀男子看到白面儒生勒住了坐骑,作势要走,连忙出声劝阻,同时又叫住了前面的两名骑奴。
白面儒生看着俊秀男子,挑了挑眉,懒散地摆摆手,问道: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哈哈。”俊秀男子笑着摇摇头,指着白面儒生轻声笑道:
“孝直啊孝直,你说你归家才几日,这副懒散模样就又发作了。你可还记得,被迫离家避难之时,你跟我说过的,要在这乱世之中寻找明主,辅之佐之,君臣合力荡清宇内、平定乱世的豪言壮语?”
白面儒生被俊秀男子说起这桩旧事,脸皮也是奇厚无比,丝毫不惭愧自己的言行不一,依旧摊了摊手,云淡风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