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长戈如林斜阵行(2)

“河东军的大阵可有什么动静?”

作为挑战发起者的一方,韩遂这个时候似乎已经不在意这场挑战的胜负了,他远远望着对面军阵的大纛,似有所悟地出声问道:

“多名斥候来报,对方兵马并无异动,敌军中军的歩骑待命休憩,骑兵下马、步卒端坐,左右翼人马也是如此,不过左翼人马似乎有些骚动。”

“左翼人马?”

两军对阵,很多时候并不是立即就全面展开进攻,而是前后左右排成多个方阵,来回佯攻试探、调动对方的兵力,以寻找敌军的破绽。

因此后方待命的歩骑为了节省体力,在未出击的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要就地歇息的。

真正的强军,号称是“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善于观察兵势的人,不仅能够在进攻中明确判断敌我双方军队的形势变化,就连在待命休憩的动静中,都能够结合情报,捕抓蛛丝马迹,从而察觉到对面敌军的强弱分布。

韩遂远望着河东大阵左翼的征西军旗帜,似乎发现了什么,又问道:

“槐里城中的河东步骑可有出动?”

“暂无动静。”

韩遂点点头,转头看向了成公英,问道:

“你认为如何?”

“属下以为,敌军军前的各色旗帜,也许是为了迷惑我军所用,他们针对的,可能不仅仅是我军右翼的人马。”

韩遂闻言,顿时笑了。的确,通过两军阵前勇士挑战的空隙,韩遂借助战场两翼游弋追逐的斥候轻骑,也慢慢察觉到了河东军布阵的蹊跷。

河东大阵的中军歩骑依序休憩,纹丝不乱,但左翼人马的军阵见到韩遂大军压阵,却迟迟不战,又看看阵前的勇士骑射争斗,时间一久,隐隐起了喧扰骚动,这分明就是多股兵马纠集成阵的乌合之众嘛。

段煨的征西军中以河东、弘农的老卒为主力,能够以堂堂之阵击败马腾军,断然不可能会如此不堪,反倒是由马腾军、上郡羌胡、冯翊羌纠集起来的联军,有极大可能会在列阵久候不战的情况下,出现喧扰骚动。

这和韩遂左翼久待不战,顶着日头、群情骚动的羌胡部落一模一样。

看来,河东军不仅想要利用斜阵,优先突破自己右翼的各家部曲,而且还想要迷惑自己,布下田忌赛马的军阵,利用兵力更强的段煨征西军,来对付己方左翼的羌胡人马。

“这是田忌赛马之策,以上驷对中驷,以中驷对下驷,以下驷对上驷,看来占据地利、以逸待劳的阎彦明,是煞费苦心想要借助地利,以诡道胜我啊!”

韩遂自忖看穿了对面的布阵的用意,眼中满是笑意,恰逢这个时候,两军阵前的己方胡骑败下阵来,只剩下的七八骑心惊胆破,狼狈地掉头往己方军阵逃窜,逃跑途中又被庞德带人追击射落了两骑。

韩遂不怒反笑,他看向韩敞说道:

“传令,大军驻足列阵,先以轻骑出两翼,掠阵试探河东的军阵!”

“传令前拒,让蒋、阳二将择选勇士向敌阵挑战!”

在己方大军开始转向的时候,韩遂又下达了第二道军令。

双方势均力敌,河东大军占据了有利地形,又是以逸待劳,稍稍占据优势,韩遂在决战之前,决意先挫伤对方的士气,以增加己方鏖战取胜的把握。

这也是防止己方大军在转向之时,遭受三河骑兵的突击。

当然,韩遂内心还有更深的计较。

蒋石、阳逵二将得令之后,当即就下令亲兵用羌胡语言向麾下的五千羌胡人马宣告。

出阵挑战,这在凉地两军交战时常常可见,也是羌胡部落中的勇士所推崇的武斗之法。

一听到出阵挑战以及枭首的丰厚赏赐,羌胡之中的勇士顿时兴奋得嗷嗷大叫,不到一刻,就主动涌出了百余名歩骑,争先恐后想要出阵挑战。

蒋石和阳逵对视一眼,羌胡之中不乏有擅长驰射的勇士,用他们的轻剽迅疾来对付被甲持兵的河东士卒,正好是以己之长,对敌之短。

秉着这一点原则,蒋石和阳逵很快就从百余歩骑中挑选了二十名跨马持弓的羌胡勇士,让他们驰马出阵,向河东大军大肆挑战。

···

河东军,中军大阵。

凭借高处地利,河东将校很快看到韩遂军转变方向,也以斜阵排兵,正面压向己方军阵。

赵鸿微微变色,喃声说道:

“韩遂用兵竟然如此谨慎!”

阎行闻言,看着远处的韩遂大军缓缓移动,并不惊讶,过了一会,反而笑道:

“韩遂多狡,心思必然缜密,我军针对其阵右翼的目的明确,他既然能够看出来,稳重起见,先立于不败之地,临敌变阵也属常理。若是他明明看出来,却纹丝不动,孤反倒要怀疑他是不是要将计就计了。”

“也是,韩遂老儿毕竟是沙场老将,幸好我军的田忌赛马之计并非提前暴露出来,否则让韩遂看出来,又给了对方变阵的机会。”

赵鸿受到阎行的情绪感染,也庆幸地笑道。

原来,大军之前的旗号都是为了迷惑韩遂所用,河东左翼人马其实是甘陵的兵马,右翼才是段煨的征西军。

阎行亲率的主力歩骑和甘陵麾下的马腾军、羌胡义从以骑兵居多,军阵彼此邻近,又有地理优势,可以在临战之际,再进行调度,真正形成田忌赛马的布局,不让韩遂军再有反应过来的机会。

尔后按照设想,两军鏖兵之后,河东两翼占优推进,中军后退防守,根据战局大军会变为偃月阵,将韩遂中军套了进来,最后两翼一同发力,会合甘陵军消灭韩遂中军主力。

裴绾看了看韩遂军已经转向完成、缓慢推进,一边安抚胯下打着响鼻,有些急躁的坐骑,一边看向阎行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