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带着大股骑兵,爬上一处高地,远远地望着塬上的河东大军营垒。
河东大军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小雪,似乎有所预料,并不慌张,营中多处已经提前燃起了篝火,那在黑夜中分明可辨的一堆堆篝火,也点燃了韩遂眼中的火焰。
他突然转头,两鬓的白发一如雪花,对着衣甲同样打湿的李骈、成公英说道:
“此战,必须速战速决,而且只许胜,不许败!”
···
河东大军营地。
“哈哈,竟然下雪了。果然被严师料中了啊,后方要加紧运送冬衣过来,军中尽早分配下去,这天气,只会越来遇冷,今岁的严冬又要提前到来了!”
阎行跑出了帐外,伸手就接到了在空中飘洒的雪花,雪花还很小,触手一点点冰凉的感觉,瞬间也就化了。
如严师所预料的那样,今岁的寒冬,果然又提前到来了。
阎行一边看着雪花,一边提醒跟着跑出来的裴绾将军中冬衣这桩要务记下来。
裴绾提着毛笔、竹册,应声就记下了这桩军务。片刻之后他也抬起头,不可思议地说道:
“居然在开战之前,下雪了!”
“其实这场雪,下得并不坏,至少对于我们更加有利。我们至少还预料到寒冬会提前到达,而韩遂大军肯定没有我们准备充分,他们一定会想要速战,这个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阎行踩了踩地上还没形成积雪,只是变得湿润的泥土,笑着说道。
听到阎行这么一说,裴绾也笑了。
“将军,已经有了制胜的把握?”
阎行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天空,望着洋洋洒洒的雪花,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陈仓城下,那一年严冬也是提前到来,印象中当年的陈仓城更加寒冷,城头上的守卒甚至可以泼水成冰,将城墙变成一座冰山,凉州联军的攻城士卒怎么翻也翻过去。
想必韩遂此刻在心中,也想起了当时那恐怖的一幕了吧,这一年的冬季又是提前来临,更加寒冷的天气会使得草料不足的牲畜倒毙,也会使得缺衣少食的军士冻伤冻病,冰冷积雪的地表会使得骑兵的优势荡然无存,还不如两条腿走路的步卒来的便捷······
而这一切,都是韩遂在接下来都不愿意看到的。
他不敢拖下去,因为现在他比自己更拖不起,再拖下去,他就要输了。
想到这里,阎行心情畅快,他重新看向了裴绾,轻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是啊,几记闲子已经落下了,既然这一次连老天也都在催促,那也该是时候收局了!”
“救我的性命?呵呵,如今你的性命都握在我的手上了,你还怎么救我性命?”
李骈冷笑一声,口中不屑地说道,但脸色却是有所减缓,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赵鸿也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说道:
“大兄莫要不信,小弟眼下敢将性命交到大兄的手中,就是因为心中笃定能够救下大兄的性命。”
看到赵鸿说得信誓旦旦,李骈心中一动,但还是冷哼一声,偏过头去,做出不相信赵鸿的样子。
赵鸿见状,却还是不死心,继续说道:
“大兄以为,此番凉地联军前往争夺关中,与河东大军交战,能有几分胜算?”
李骈呵然一笑,本想按例张大声势,但想到赵鸿对自己知道不少事情,又能够做到潜入敌营求见,必定在军中还有阎家、赵家这类的助手。
他索性也不夸大己方兵力,大大方方说道:
“两军军力相当,或许河东兵甲坚利,但久战已疲,又有关东州郡的掣肘,使不出全力来。此战,自然是凉地的大军占据优势!”
“不然,不然。大兄其实也能够打探知道,河东已经和关东的袁、曹两家解兵,而马腾军也投向了河东,河东的大军不仅不会有所削弱,在声势上反而要比最初西征进入关中的时候胜上几分。”
“以此相较,其实凉地的联军连相持不下都做不到,一旦交战,就不是能不能够夺取关中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战败逃得性命的问题了!”
李骈对于赵鸿说客般的大言不屑一顾,发出一声冷哼之后,并不理会。
赵鸿见李骈不相信,又鼓动唇舌说道:
“大兄大可不信我所讲的河东军力,但总能知道自家联军的虚实吧。这凉地的大军看似声势浩大,其实不过都是逐利而来的狂徒,一旦稍有困顿、引诱,立马就能够倒戈相向,不说羌胡部落,单单是金城各家,其中就有不少首鼠两端之徒。”
被赵鸿这么一说,李骈的心就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韩遂麾下大军的成分,如果阎行、赵鸿通过允吾的阎家、赵家等豪强,还有暗中联络的一些亲近部落,确实能够做到在战场上反戈一击,上演一场关中的牧野之战。
说到底,阎行、赵鸿都是从凉州联军走出去的,他们对曾经待过几年的凉州联军太熟悉了。
以至于,他们有很多机会,能够从内部击败庞大却松散的凉州联军。
但是心中动摇的李骈瞥见了赵鸿眼中的得意之后,却很快反应过来,他重新举起了长剑,横在两人之间。
“还说不是来离间,你这是想要诱使我去清理羌胡部落、金城各家,然后造成军心大乱,给河东大军有可趁之机。你不要妄想了,我只需要派出心腹看住阎、赵两家,这联军内部就掀不起任何波澜来,至于你——”
“念在当年的情谊上,我不杀你,也不会把你交到韩家人的手中,我会让人连夜送你出营,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之后,李骈喊了帐外的心腹亲兵一声,当即就有两名被甲持兵的亲兵大步走入了帐中。
赵鸿看着李骈的神色,当即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