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攻守战和捭阖间

河东的谋臣武将都奉命先后投入到相应的军政诸事之中,戏志才要赶回雒阳继续谈判,其他霸府掾史也要为接下来的兵事作准备,只有周良留在了军帐中。

他赶来弘农,还有另外一桩重要的事情,就要要让阎行禀报手下校事侦查五月底雒阳三桩大案的成果。

军帐中,阎行已经从舆图前转到了案几前,伸手打开了周良带来的宗卷,一面仔细端详着宗卷上的侦查过程记录,一面出声向周良询问:

“先说说天子身边的查探结果吧!”

敛容静待的周良闻言,当即应诺一声,开始说道:

“图谋刺杀天子的宦官,校事已经细细查过了,京兆人氏,家贫失孤,净身入宫侍奉天子也有三年之久了,是天子贴身伺候的一名內侍。再统合对其他宦官的拷问和我们在天子身边的人的情报,这名宦官,在迁都雒阳之后,就不曾涉足宫外,事发前三个月也没有任何外界书信往来,言行举止上也无异常。”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妥,那就是在刺杀天子的前一天,这名宦官整整一天都被天子带着身边,当晚天子也没有去伏后、董妃的寝宫。”

阎行听了周良的话,划过宗卷的手指在上面的文字上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

“那沮俊的被刺案呢?”

“沮俊在入夜为何还要外出?是仇杀,还是误杀?这些内情,校事也细细盘问过沮俊的家人和府中奴婢,但都是不明真相。不过整个刺杀案的可疑之处,就在于校事从沮俊府中婢女口中得知,沮俊入夜外出之前,曾特意亲自指导过幼子的学问,但带着随从外出之时,却脸色死寂,对于去处也缄口不语。”

“而被刺现场,四名随从皆是从背后、侧面被一刀致命,脸上表情或痛苦、或惊诧,只有沮俊胸口所受的创伤是剑伤,利剑当胸刺入,而沮俊神色淡定,并无慌张惊恐之色。”

“虽说北军校尉如今已是无兵可领,但沮俊本人还是颇有勇力的,可被刺的时候,沮俊并无驰马呼叫的举动,也没有拔剑强烈抵抗,从现场看,当时他更像是坦然下马,受这当胸一剑的!”

周良说到这里,下意识地停下话语了,不过皱眉的阎行却挥手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周良只好又开口说道:

“河南尹的贼曹吏士判断沮俊及其随从是死于熟人之手,而校事通过逐一盘问和前后对照,认为沮俊在离家之前,心中已经有了死志,刺客和沮俊随从在大街上同行,当场袭杀沮俊四名随从后,沮俊不慌不乱,也不逃走,下马坦然受死。刺客也因此才能够在刺杀之后从容退去。”

“也就是说,这两桩刺杀案,都是事前被刺人已经知晓,甚至是同谋自愿的,为的就是明君贤臣上演一出苦肉计,将舆论的矛头指向入京的孤身上,也好让关东的忠臣义士知道雒阳城的内乱,向天下人昭告孤挟持天子、操纵朝堂的野心!”

阎行目光直射周良,冷然笑道。

ps:裴注《江表传》载曹公与权书曰:“近者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於吴。”权得书以示群臣,莫不乡震失色。

“哈哈,好好好!”

听完裴绾简述完曹操的手书,阎行顿时哈哈一笑,连说了三个好,才接着说道:

“曹孟德笔力雄劲,文如其人,这一封手书,真可当得上十万大军!”

阎行的话,半是赞叹,半是讽刺。赞叹的自然是曹操的才情和胸襟过人,这下笔成文的文章就可以看出他胸中的沟壑,难怪下江南的时候,一份书信就能够吓得江东君臣震颤失色。

讽刺的当然是曹操书信中昭然若揭的胁迫之意了,兖州有没有十万大军,明眼人都知道,阎行就当这封书信是曹操口中的十万大军了。

不过,说完曹操的笔力之后,阎行却也冷笑着继续说道:

“曹孟德说我东西交迫,两面皆困,难道我就不知他身处四战之地,南有刘表、袁术之患,东有刘备、吕布之忧么,他若当真敢于用兵河南,早就率众前来,又何必弄出许些军将虚张声势,又派遣王必来京送此手书。”

阎行说得轻蔑冷笑,麾下的谋臣也只能跟着陪笑两声,只是戏志才笑的时候,却皱起了眉头。

他跟随阎行已久,已经了解阎行的处事风格。越是形势大好的时候,他越要严肃以待,不敢掉以轻心。相反的,越到形势危急关头,阎行却会谈笑风生,安之若素。

只怕,阎行内心也知道,曹操目前所处的形势,要比自己要好上一些。

在曹操的东面,坐拥淮南的袁术,反客为主的吕布,羁居沛县的刘备,这三方的势力或强或弱,都在为了占据徐州全境而明争暗斗、纠缠不休,因此这三家虽说都曾与兖州为敌,但却暂时不会再对兖州、豫州构成威胁。

西南面剩下的一个刘表,就近来的用兵方向来看,似乎他对混乱的关中,要比已经有曹军士卒进驻的汝南郡要感兴趣的多。

戏志才想了想,还是收敛精神继续说道:

“如曹孟德手书所言,王必此次出使前来,就是想要商谈奉迎天子、罢兵言和的事情,不知明公意下如何,与兖州使者还要不要再谈下去?”

阎行听完戏志才的话之后,点点头,转而看向诸人问道:

“诸君以为,还要不要再谈下去?”

“明公,绾以为,邀谈,就算再艰难,也要虚与委蛇,继续与兖州使者谈下去。”

天资聪慧的裴绾在这些年岁皆过三旬的大人面前一点也不逊色,他眼光明亮,声音朗润,掷地有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