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衡之下,李儒只能够选择危险性最低的一处城中去处,那就是大司马李傕的府邸了。
虽说那些刚刚想要伏杀自己的军士自称来自李傕营中,但是李儒却不太相信,自己现下的权势地位,都是依托着李傕才得来的,李傕若想杀自己,何必多此一举,搞得事倍功半呢。
反而是自己所在的里闾、供职的省中,看似有高墙大院、重重护卫,但其间的波谲云诡、明枪暗箭,却足够让刚刚狼狈逃过一劫的李儒心惊肉跳、不够冒险前往了。
“快,快折道去大司马府!”
李儒趁着脑海中还保留着清醒,强忍着颠簸和剧痛,连声向车夫下令道。
“主公,去,去不了。”
车夫局促的声音响起,顿时让已经有气无力、瘫倒下去的李儒又惊得挣扎起来。
“死奴,你要违抗犯上不成?”
“不,不是,主公,这畜生,它,它驾驭不住了!”
···
不管杨定是拖延还是谨慎,也不管他是想要反悔,还是胆怯,起兵诛李,都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事情了。
连原本打算坐观事态的董承,到最后都被宋果拉拢过去,眼下只剩下杨定一个人鹤立鸡群,面对群情汹涌,他是拦也拦不住了。
除非,他想要反戈一击,去向李傕投诚。
可是想到李傕那张法令纹微微抖动的阴戾脸庞,杨定考虑再三之后,还是熄灭了这个自寻死路的念头。
董承、宋果,还有那些暗中反对李傕的大臣倒下之后,下一个死的,就一定是,也只能是自己了。
所以,这一次,西凉军中的杨定、董承、宋果,加上外戚伏完以及士孙瑞那一帮老臣,都只能勉为其难地凑到了一起了。
董承带着兵马,跟着伏完以及朝臣去控制宫城、武库,宋果则带兵在内应的接应下,去袭击大司马府,自己则负责出兵控制城中兵营以及各处城门。
三路人马,不同方向,互相联络,同时发动。而小心谨慎的杨定还特意提前派兵去伏杀很有可能会出宫的李儒。
所以今夜,一度黑幕降临的长安城,很快将再次被熊熊的火光照亮起来!
号角声“呜呜”响起,前后大街的角落处,顿时冲出了一堆手持刀剑的士卒来。
在战场上,特别是伏击战、巷战中,一方面陷于通讯手段的落后,另一方面则是限于地形遮挡、距离远近,想要通过士卒传令、旗号变换的方法,来达到伏兵同时发动的效果,是很难实现的。
因此,就必须有诱敌深入、窥探敌情的敢死之士,在关键时刻,通过吹响号角、号声相传的方式,来使得布置在不同位置、不同距离的伏兵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同时收到信号,一起发动突击,扑向敌军。
这些冲出来的士卒,有的手中还拿着弓箭,跑到驰道上后,就张弓引箭,向李儒这个方向射了过来。
箭矢稀稀疏疏,并不密集,但近距离之下,力道强劲,护在李儒身前的护卫颈部挨了一箭,身子一震,咽喉咯咯发声,就往李儒身上倒去,飞洒出来的鲜血瞬间就溅红了李儒的朝服冠带。
“快拦住他们!”
须发染血的李儒顾不及整理,慌张地指挥身边的护卫上前抵挡,自己则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向后方的牛车奔去。
“先杀李儒!”
那个红脸军士一开始看到李儒的护卫远远多于自己,也没有带着自己的几个士卒提前扑上去,而是等到与后面角落冲出来的士卒汇合之后,才掺和在人群中冲过来。
现下看到今日要杀的正主李儒虽然已经被自己引出来,突遭袭击之下也狼狈不堪,但终究是见识过大阵仗的人物,身手矫捷不说,速度也不慢,脚底抹油一般连滚带爬地奔向牛车,虽然自己后面也安排了士卒截断退路、前后包抄,但还是忍不住要大声叫嚷,提醒己方的弓箭手。
今日,他们这帮伏兵,为了不引人注意,白昼出营时都是只携带了刀剑等短兵,连弓矢也只有几副,加上没有马匹,比起李儒的护卫队,兵甲上都稍逊一筹,可别被这些不值几个赏钱的护卫缠住,反倒放跑了将军暗中下令要杀的正主。
得了红脸军士的提醒,几个弓箭手纷纷调转对象,抬弓抛射,挣脱弓弦的箭矢嗖嗖作响,越过李儒护卫仓促之间组成的人墙,向后方乱飞过去。
“哎呀——”
眼看快奔到牛车前的李儒被一支乱飞冲下的流矢射中了肩头,肩膀仿佛像被利剑刺中一样,一阵剧痛立即袭来,李儒的脚步一个踉跄,直接就摔倒在了牛车前。
所幸自己的车夫已经奔上前来,三下两除二就把被射倒的李儒拉扯到了牛车边上。
疼得脸上肌肉痉挛的李儒满脸大汗,回头看到后方的另一批伏兵已经越来越近,己方只有几个护卫抵挡之下,根本拦不住这些人,他强忍住肩膀上的疼痛,喊着车夫说道:
“扶我上车,快,驾车向前冲!”
“啊?”
车夫从来没有见到这等阵仗,已经乱得六神无主,还没能理解李儒的意思,就已经在李儒的连声催促下,机械似的将李儒扶上牛车,自己也重新攀上车辕,握住了缰绳和皮鞭。
“驾,驾,快躲开!”
车夫按照李儒的意思,狠狠地抽打着牛臀,想要驱使这头平日里温顺和气的牲畜向前冲去,只是看到了前方还在苦苦抵挡的己方护卫之后,慌乱之余又忍不住多加了一句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