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很厉害,燕东是知道的;曹操厉不厉害,反正很有名;但燕北给魏纯半部曹操的书……燕东并不觉得魏纯厉害,反而有点想笑。
事实上整个大堂都压抑着快憋不住的笑容,眨眼便冲淡了大敌将至的紧张。
燕东故作摇头叹气状,旋即抬头望向司马懿,问道:“怎么,你也是来报效兄长的吗?”
司马懿眯着眼睛笑了,摇头带着点怯生生的模样望向自己的兄长司马朗,拱手对燕东回答道:“禀明府君,战事将临,书院的先生与学子皆退入城中,我来兄长这里看看有什么力所能及鞍前马后的事情可做。”
燕东闻言带着几分赞许的意思微微颔首,魏纯的话很有锐气,但其年岁毕竟太小,反倒令人觉得妄自尊大;倒不如司马懿这样,虽说不过是力所能及,却也有大将之风。
“争战非儿戏,你二人年岁尚少,本不应参与此事,不过燕某已将你们为国效力之心牢记,你们都是朝廷忠良之后,就且留下来吧。”燕东故作严肃,说到最后却展颜笑道:“随行燕某身侧,做两个书童佐吏,行奔走传信之职。少说多看,等此间事了,再回书院进学。”
司马懿与魏纯闻言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巨大的欣喜,当即学着大人的模样抱拳齐声道:“诺!”
魏纯一直记得燕北对他说过,说他的父亲是留名青史的大人物,满心所念的都是报效家国甚至让自己也留名于史;而司马懿则与他不同,年少时避难迁居、为大军夹裹带给他灵魂深处对兵势国事的恐惧,驱使他来到郡府的唯一原因就是这里是整个幽东最安全的地方。
尽管二人所求不同,到底都算达成所愿。
燕东见两个小儿好似大人般的抱拳应诺,脸上也浮起笑容,有升起玩笑的心思对魏纯问道:“你想为我兄长戍边击敌,如今鲜卑大举南侵,听说他们的兵马有三十万之众,你觉得应当怎样应对呢?”
尽管问着魏纯,燕东也只是考校学问的意思,接着便对部下刚升校尉的麴演说道:“麯校尉,辽西无首,只能依靠你了。即刻前往辽西属国请蹋顿单于领辽西备边战事,你去监督他。”
麴演瞪大眼睛,他本以为自己会负责辽东郡的守备,为此做了足够多的功夫,甚至做好率宗族子弟作战的决心,却不料燕东居然要让他去辽西监督蹋顿,连忙问道:“那辽东怎么办?”
“辽东是我燕氏之故乡,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宗庙,辽东有我。”既然为郡中太守,燕东便知晓自己有守土之责,“人在城在。”
燕东看见麴演眼中的担忧,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兄长那样精通用兵打仗的人,守备城池于他而言并未易事,但还是宽慰地说道:“我只需守备十日即可,牵太守的援军正在路上,十日之后辽东无忧。”
真正让燕东担忧的,是幽州西部,州府没有名将坐镇,只能等待兄长的救援了。
再度与麴演把臂相握,燕东这才对一旁似有话说的魏纯笑道:“少年郎有什么想法,且说出来。”
“回府君,过去我们从不对北虏用兵,是因为我们步兵多而骑兵少,占据优势地形总是骑兵要比步兵快,为了避免失利便在北方驻扎精锐做足防备,来避免他们对我们的觊觎。现在鲜卑入寇,我们本能以守势便可驱走他们,主公却在冀州兴师动众大举北上,这是在下所不懂的。”
哟!燕东瞪大了眼睛,赞许地看着魏纯,真没想到不过少年却也能说出非常有见识的话,笑着说道:“你不懂很正常,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对待北虏的,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冀州缺少粮草,要依靠幽州来供给。为了粮道不为鲜卑所获,我们只能放弃优势阻击鲜卑人于冀州之外。”
说罢燕东背手在堂中踱步道:“我曾听兄长说幕僚有三种,有人口若悬河,见多识广,能够提出许多奇思妙想,是最优秀的幕僚;人若有虎熊之勇、猿猴之剽,性烈若铁石,这样的人是一代豪杰,可以做中等幕僚;若是能力虽然一般,却时常喜好发表言论,这样的人也是强于普通人,可以做寻常幕僚。少年人,你可以做燕某的幕僚了。”
魏纯没想到事情和他自己的以为不同,不懂得全面的局势让他感到些许受挫,不过接着听说可以做燕东的幕僚,心中大为振奋,抱拳问道:“那么府君,既然必须要与鲜卑人野战,又要如何遏制住他们庞大的兵力与轻快的骑兵呢?”
“当事情已经发生,局势有利于敌而不利于我时,不能够及早改变局势的,算不上是聪明人。”燕东很有提点后辈的意思,年轻人总要比长者拥有的更多,这是他在兄长与那些年长的诸侯对抗中所学到的认识,如果燕氏的后辈都像魏纯这样,二十年后的天下必将属于燕氏。故而他像对堂中文武又像是单独对魏纯,说道:“幽东诸郡,可战之兵不过乌桓属国;而郡中诸城除襄平者皆非雄城,能够改变局势的,便只有襄平城。”
“所以我们要调集各地郡国兵与田卒,诸多城池只留下足够防卫城池的军卒,集中最精锐的军士汇聚在襄平城。施以小恩小惠把鲜卑人引诱到这里,集中力量一战带给他们震撼!”
“猛兽离开了山林,失去可以仰仗的地形,就算总角小童手持长戟也能把它吓跑;小小毒蜂不过依靠区区一根毒针,就是强悍的壮汉也不敢接近;只要我们能拿出死战的勇气和不畏鲜卑的胆气,就能够挫伤他们的锐气。麹校尉,去告诉乌桓单于蹋顿,这一次辽东辽西玄菟乐浪四郡将共同进退,我们在襄平城下击败鲜卑人,我只要一场胜利,一场胜利就能吓退鲜卑人,让他们再也不敢侵扰我汉家城池,再也不敢觊觎我兄长庇护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