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过了现在权倾天下,好过了如今威服四海。
司马朗面对董卓却并不感到畏惧,他只是拱手行礼后很随意地说道:“明公多虑了。”
“多虑?”董卓瞪着一双大眼,下颌的肥肉缓缓抽动着,这些日子他时常露出这般凶恶的神情,似乎在暗潮汹涌的皇都只有这样的表情才能给他些许安心的感觉,他眯起眼睛,缓缓坐下,口气已温和了些许,问道:“如何多虑,你且说来。”
“在下的确想要逃离洛阳,但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司马朗似乎并没有生死之间的胆怯或豪壮,仿佛面前坐着的不是恶名远播的董卓而是邻家长者一般,端正地跪坐下去拱手长揖道:“明公有举世无双的德行,在天下大乱中辅佐天子,清除了宦官的秽乱又举荐许多贤士,这的确是虚心深虑,是够成复兴社稷的肱骨之臣。”
董卓嘴角勾起笑容,这竖子……说的好像确有几分道理啊!不过面上还是佯怒道:“你这竖子莫要花言巧语晦騙于我。”
他本以为司马朗会做出胆战心惊之状。怎料接着,司马朗便话锋一转道:“但是随着威德愈加隆重,功业愈加著大。兵灾战乱却日渐严重,地方州郡像有大鼎煮沸一般,就连京城的近郊,人民都不能安家乐业,因为战乱要抛弃住家田产,四处流亡躲窜。虽然明公在四方关口设置禁令,以重刑加以杀戮处罚,却不能阻止逃亡的风潮。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想回故乡的原因。希望明公有所借鉴,若能稍加反省深思,那么名声就可像日月一般的荣耀,就是伊尹和周公也不能比拟了。”
说罢,司马朗再度长揖行礼,目光不闪不避地看着董卓。
“嗯……”董卓鼻子里深深应出一声,目光有些迷蒙地看着司马朗半晌,目光闪到木屏后面的身影,过了良久才长叹了口气,对司马朗说道:“你这小子啊,起来吧。你说的很有道理,董某觉得也是这样。以后再有什么事情直接来找董某说便是,不必带着家小逃跑,你回去吧,跟着兵马去追上你父亲的队伍侍奉陛下。”
司马朗拱手告退,在大营里自有一队骑兵等着他朝西迁的方向奔走。
等司马朗出了中军帐,董卓这才把着头看看外头,见司马朗走远,朝木屏之后舔着嘴唇喊道:“李文优给我出来……你给老夫好好说说,刚才那小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伊尹周公的,老夫没明白!”
……
董老二的疑惑暂且不提,别看司马朗在帅帐中煞有介事,出了大帐受春风一吹被汗湿的后背透骨发凉。
说到底,司马朗才不过是弱冠孩子,还差着一年才能加冠,对上董卓这般的凶神恶煞,又哪里不会感到害怕呢?不过是强装镇定罢了。
尾随着骑手一路与司马氏家小汇合,司马朗的二弟,不过才十一岁的司马懿被凉州骑手擒在马上东张西望着,眼见到司马朗回来,连忙喊道:“兄长!”
司马朗应了一声,脸上强打起笑容,看着披着毛皮大袄骑长毛野马的羌人武士,在心底里叹息。
这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刀枪攥在别人手里,哪里还会有我说话的份呢?
这个世道已经变了,就不能抱着守成的固有思想活下去。就像父亲说的,要带着家小离开庇护天下的朝廷,回到小小的河内温县去。
可是温县难道就安全吗?离洛阳不过区区隔着一条黄河,关东联军若杀过来,凉州兵若杀进去……无论怎么看都是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