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杀何进,不过螳螂捕蝉;士人杀宦官,也只是黄雀在后罢了;最后的一切,都被董卓拢到了手里头。
一路上在街市间纵马疾驰,穿过洛阳城巍峨的数道城门,袁绍的心始终跳个不停。
立在洛阳城外,不管众人接连催促,袁绍却向着巍峨洛阳城阙拜了再拜……最终双目通红地将象征司隶校尉的官印与符节悬在门上,转头北去。
上东门以北,为孟津渡。
孟津渡,这座曾经洛阳以北最繁华的渡口在今年被征召而来的并州丁建阳烧毁,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淳于琼的西园右校尉部是洛阳城眼下少数几个未屈从董卓威势的部曲,他的军营就驻扎在上东门外,此时派遣兵马沿途征召民船走轲陈于河岸,往来一趟一趟地在黄河两岸运兵。
“仲简,你这是?”
淳于琼嘿然一笑,咬开酒囊灌下几口,小心翼翼地插回腰间,这才恋恋不舍地望向东都洛阳的方向,末了长叹口气,对袁绍说道:“什么西园右校尉,不做了。整个西园右营的兵甲粮草,我全运到对岸了。你袁本初要去哪,我淳于仲简便也去哪!”
袁绍立在渡口废墟,咬着牙看向顶着酒糟鼻子的淳于琼说不出话来,片刻便是躬身行礼,抱拳拜倒。
“行了,你别给我来这个。咱们从小就在洛阳长大,天下谁不说咱们哥几个是名门贵胄,现在世道不一样,凉并来的蛮子也敢骑到咱们头上,可惜曹阿瞒大营被并州人围住,要不然他也得跟你一起走。”
“听你这意思,朝廷……就不行了?”
“哪儿还有朝廷啊!董卓那老狗一瞪眼皇帝都能被吓哭,你见过这样的朝廷吗?”淳于琼不屑地笑,脸上却没有快意只有憋屈,摇头道:“反正都不守规矩了,本初你也别觉得怕了董卓多丢人,你看那袁公路天不怕地不怕,青锁门都给他烧了……董卓表他个后将军,你看他怕不怕!我猜不出三日,他也得跑!”
提起本家兄弟袁公路,袁绍笑出了声,笑着却只觉得心头发酸,苦着脸说道:“公路自小便和我斗,无论什么都愿意和我抢,总觉得这世上好似就我这一个兄长是仇人……到头来,我们还不都为董卓做了嫁衣。”
“走吧,走吧。”
船来了,成群的凉并卒子自洛阳的方向涌来,带起大片烟尘。淳于琼急忙催促士卒,喝骂道:“上船,快上船!剩下的东西不要了,全给我一把火烧了!”
冲天的火焰在孟津渡燃起,那是粮草、是辎重、是车驾,也是船上这些士人楷模对董卓冲天的怒火。
望着火焰光影中的洛阳城,就好似被烈火炙烤着一般,远远望去却还是那般繁华,令这些在洛阳长大的青年们万分不舍。
跪坐船上的淳于琼见袁绍一脸灰败地望着洛阳的方向,仰头又灌下些许酒水,摇晃着酒囊这才不舍地递给袁绍道:“本初,你也喝两口吧,这洛阳的佳酿,以后怕是喝不到了。”
袁绍闻言恶狠狠地夺过酒囊,一把揭开酒塞便往口中倒去,大口大口地吞咽,直将酒囊喝得一滴不剩这才愤怒地掷在滔滔的黄河中,眨眼便被浑浊的河水冲得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