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燕北将兵马留在雍奴城扎下营寨时,沮授就凑近了一路志得意满的燕北,问了他一个问题。
沮授说,“将军,你要前往蓟县了。”
燕北勾着嘴角笑,笑道:“自然,所有的阻碍皆被横扫,沮君不必担心,一座蓟县拦不住我。”
“看来将军并不明白,您不明白这一趟对您意味着什么。”沮授走了两步,这才小声道:“自您踏入州府,您便不能再以燕将军之名行事,您将会是幽州刘公座下的一员降将……将军,汝当自知,今日若归附既成,来日光景便全然不同了!”
全然,不同了?
燕北有些蓦然,但他没有发问。他不傻,只是读书少了些。这些简单的道理在他脑袋里转了个圈,自然而然地想明白了。
只是眼圈有些发红,只是拳头被紧紧地攥着。
一直以来,转战千里,他破孟益击公孙,那些为了这个目的而死去的部下,那些,那些因为这个目的而受的屈辱,他以为这是他努力的一切意义所在。
他以为那是他为了自由付出的,代价。
可生命的考验何止如此啊!对一介马奴出身的他,甚至没有选择的权力便投身叛乱;作为被画像通缉的亡命徒他仍然被推着加入中山郡国兵接着再度被动参与叛乱。
现在他才明白,那仅仅是他为了岂活付出的代价,而非自由。
现有法令无法让他活下去,所以他为了活下去屡次冲破法令的限制,最终和千千万万个冲破法令的人一样,投身叛乱不惜与天下为敌。那些发生在冀州一场场溃败,那些在梦里一次次将他惊醒的战场上血水没腕,那杆刺破胸膛的长矛……那不是为了自由,那是为了生存。
那是他偿还自己犯下的罪孽背负的债!
为了生存,他可以所向披靡,可以任性而为信马由缰,领着他的兵马走到哪里打到哪里,击败每一个挡在前头的敌人,无所畏惧地在战场上扬刀大喝,燕北谁都不怕!
他甚至可击败羡慕了十年的公孙瓒,指着他的鼻子说公孙伯圭,你输了。
完成所谓的宏愿,完成什么期盼!
但那真的是自由吗?
背负着与整个天下为敌的罪名,每一场仗倒下的每一个人无论敌我,都成了他背负的罪,欠下的债。
他用了四年时间学会了盗马夺财,用一年看着张角言传身教如何造反,涿郡三年时光练习使用狡诈与暴力拌上些许商贾之才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又用了巨马河一战的短暂时间抛弃这一切,展开流亡。
仿佛为了惩戒他曾无比虔诚地喊出‘苍天已死’,所以在他身边画了一个又一个怪圈,饶了一大圈,他又被卷入另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