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益闭上眼睛,轻轻点着头,挥手让斥候首领下去了。
又七十个,他在心里默默念着。从军越久,越不愿认识新的人,因为那些与你相熟的脸庞不知会在哪个本该与家眷团圆美满的夜里便走的毫无声息,到了白日里便成了堆在排车上其中之一,运向别处。
这大概是北方最后一场叛乱了。孟益抬头四处望了望,虽然只能望见四面似乎是一样的旌旗军帐,可他知道,他举目四望的地方便是洛阳的方向。
平定了这场叛乱,他就回家,前些日子的家书上写着,他最小的儿子给孟氏添了个孙子,等他回家,就该会叫大人了。
回家!
“将军,青石桥南北的斥候撤回来了。”
随着部下的拜倒,孟益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想快被大风扯断线的纸鸢,猛地拽直了线,带着些许了然之色的灰败问道:“怎么,不适合搭桥么?”
部将垂首,顿了顿摇着脑袋说道:“辽水太宽,斥候跑马两个时辰都没发现适合的地方,若想在此地搭桥,至少要一旬时间才有可同行三千兵马的浮桥……这个时间,足够叛军发现我等并发动袭击了。”
尽管斥候战上他们占了一点优势,可谁都不敢掉以轻心。乌桓军没有斥候,只有前锋与中军之分,所以他们的斥候还留下不少,但在主力作战部队中,他们这万余兵马足有三分之二是新招募的乡勇,他们的战斗力令人担心。
孟益轻轻点头,花白的胡须被晚风拂过,带着一股子沙场老将的自信与煞气,抬手环刀杵地道:“传令吧,准备一个时辰后渡河!”
一支精锐部队能够扭转战斗的局势,但与之相对的是,往往军队中最弱的部队会带来恐怖的溃败。
……
燕北在凌晨醒来,坐在榻旁深吸了口气,他清楚这场仗已经有过第一次交锋了。
“来人,着甲!”
燕北眯着眼睛饮下一碗清水,在部下的服侍下穿戴整齐的甲胄,这才抱着兜鍪走出营帐。四下里天光仍旧一片黑,但大营中却被林立的火把与篝火盆映地宛若白日,他的铠甲也在火光下反射着光亮。
这位叛军大将今日的甲胄确切来说有些配不上他的身份,若非胳膊上露出犀皮甲用朱砂画着精致的红色花纹,通体玄色的铁大铠根本无法显现出属于将军的威仪。
但是燕北不在乎威仪。
见到将军出帐,立在一旁的武士连忙拱手,一名孙轻部下统管斥候的副将作揖说道:“将军,我部斥候在辽水西岸与敌军斥候交手,伤亡五百有余……半个时辰前,斥候已尽数东奔,目下已于青板桥两侧隐蔽。”
“斥候撤回来了?”燕北转了转眉头,忽而抓着副将问道:“已经半个时辰了,麹义动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