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目光吃不消,一家人也不逗留了,赶紧撤。
“不就个热水瓶么,至于这样……”姜心柔咂舌。
“这款热水瓶我在供销社见过,铁壳的本来就贵,而且这款的容量要比普通的水瓶大,相当于一个顶俩。供销社里卖七块八呢,就这据说还降价了。刚出来的时候,卖九块八……关键还得凭票,没票给十块都不卖。”福嫂年前才和盈芳跑过供销社,对时下的物价行情还算了解。
“那咱们赚了。”姜心柔高兴地说,“回头乖囡搬家,正好用得上。”
好不容易搬新家,可不得置办些新家什。
许是女人的天性就喜欢买买买,一路聊得男人们都插不上嘴。
老远看到标牌改成“东方红”的国营饭店,萧三爷打断媳妇儿的话茬:“都这个点了,回家烧来吃得几点,不如下馆子搓一顿。宝贝蛋们不是喜欢吃桃花面吗?给他们一人来一碗,咱们再点几个小炒。”
“也行。”大伙儿没意见。
正月里,下馆子的人挺多。大都是出来玩,赶不及回家。想着平时也不会来饭店吃,过年过节的,犒赏犒赏自己。
因此,盈芳一家进去的时候,一下子还找不到空桌。
“刚子!快来这儿坐!”最里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吆喝。
盈芳一行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向荣新,因为很靠里,一张长条桌就坐了他一个。盈芳一家也就不客气了,笑着走过去。
“书记,您也在县城啊?”
向荣新笑呵呵地道:“来探望个朋友,出来晚了一步,没赶上上午的末班船,索性下馆子尝尝饭店菜,看你们都说好吃。”
盈芳抿嘴笑:“那您觉得好吃不?”
向荣新老神在在地说:“没你邓婶子做的好吃。”说完他自个也笑了。
“对了,三月份就要敲定今年下半年上大学的名额了,去年你把名额让了出来,今年我们公社的指标无论如何给你留着,你好好准备啊,再几个月就能上大学去了。”书记想起这个事,顺便和盈芳说了。
盈芳一家相视一笑。昨儿还在说这个事呢,今儿就正式来通知了。
“一年挺快啊,感觉一晃眼的工夫,又到推荐的时候了。”萧三爷给书记斟了一盅烧刀子,又夹了一叠白切肉片,“蘸着蒜泥吃,可香了。”
书记受宠若惊:“一片够了!一片够了!这么多吃不下。你看我都快吃完了。”
“再吃点。我们多点了几个菜,你不吃也浪费。”老爷子劝了句,“多个人陪我喝酒我还高兴呢。等我孙女儿出发上大学前,再好好招待你。”
都这么说了,向荣新也就却之不恭,畅快地陪他们喝了一盅。
老酒一喝、话就多,话一多,一顿饭吃上个把钟头都不嫌长。因此从饭店出来,都快一点半了,正好赶上下午的首班船。
盈芳原想邀书记去爷爷那坐会儿的,好歹等酒劲过了再走。
向荣新摆摆手:“这点酒算啥。我像刚子这个年纪,一葫芦下去,照样走十几里路不带腿打拐的。再说了,饭前没能赶回去,你婶子就在嘀咕了。要再磨磨蹭蹭的,耳朵要被她念起茧来了。”
见执意不肯,盈芳也只好随他。不过和向刚送了一程,等渡轮开了才回宅子。
这四年,他们偶尔也会过来住,就算不来住,每次来县城采购了也会过来清扫一番,因此屋里屋外拾掇得很干净。
三胞胎今儿早上起得晚,到这会儿依然精神奕奕。见有一只不怕冷的蝴蝶停在早春盛放的梅花瓣上,暖暖丫头催着阳阳拿来萧三爷给他们做的捕虫网,兴奋地跳啊跳想把蝴蝶扑住。
晏晏嘴角噙着笑,晃着腿悠闲地坐在亭子里,看哥姐两个在梅树下折腾。可怜的蝴蝶,不被兄妹俩折腾上一番,怕是没得清静了。
向刚换了身常服,出来陪孩子们玩。
“想不想跟爸爸认真学拳?”
这几年,三胞胎跟着丈人多少接触了点逍遥拳的皮毛,再就是扎马步一类的基础功,但正儿八经的招式还没传授给他们。
向刚觉得要学也可以学了。以后媳妇儿去外地上大学,中途丈人、丈母娘带三个小的去看她,会点防身招式也能让他放心。况且硬功夫要想学得精,还得从小练才成。
“想!”
一听能练拳,老大老二不扑蝶了,老三不发呆了,齐齐扑到亲爹怀里。
家属院参观完回来,三胞胎在卡车的颠簸下睡着了。
七岁的阳阳盈芳是抱不动了,这小子窜得太快,个儿快到她肩膀了,体重也有六十斤了,十足的小胖墩一个。
“这小子需要控制食量了。”向刚接过阳阳,掂了掂分量说。
盈芳抱的是晏晏,也轻笑道:“别看晏晏瘦,抱起来也实敦敦的。”
“你们俩也真是,孩子们长得好这不好事吗?”姜心柔忍不住念叨,“小时候胖点福气,大了出力多了自然而然就瘦下来了。何况咱们宝贝蛋们不叫胖,叫结实。你见过谁家小胖墩反应有我们阳阳、晏晏快的?上次我带他们去晒谷场玩,碰到有福家的小孙子、来娣家的小儿子,几个娃凑一起跑步比赛,咱家两个远远胜出,论年纪,还小别人家几个月呢。”语气里满满的骄傲。
萧三爷接道:“这倒是!咱家宝贝蛋这体能素质,你们压根就不用愁。要愁也该愁去了学校,能不能安安稳稳坐足一节课。我看阳阳够呛。”
盈芳的视线随着亲爹的话挪到了酣睡的大儿子身上。
确实发愁啊!这小子似乎连十分钟都坐不住,坐着坐着就滑地上玩去了。即便没玩具,也能自言自语玩得不亦乐乎。这一节课四十分钟,后半个小时总不至于让老师去椅子底下找人吧?愁!
这方面,暖暖和晏晏就比较让人放心。
暖暖丫头喜欢听大人说话,无论是讲故事还是普通聊天,亦或是七大姑、八大姨凑一块儿唠八卦,她在一旁也能津津有味听上老半天。
晏晏则是做什么都安静。就连扎马步,阳阳是一张小嘴吵个停,暖暖丫头是想到啥问啥,只有晏晏,会安静地寻个角落认真扎马步。
这么看来,最让人放心的还是晏晏。
于是,盈芳有空就给小宝贝灌输:“晏晏,等以后上了学,你多看着你哥一些。上课必须认真听老师的话,没到下课时间不许他溜号;下课时也看着点,我怕他嗨过头连上课铃声都没听到……”
晏晏宝贝一口应下。
不过盈芳说归说,倒也没认为晏晏一定能管得牢阳阳。毕竟都还只是孩子,熊起来,大人的话都未必肯听,哪会听弟弟的话。
直到一大家子出发去文化馆参与猜灯谜活动。
许是大革命以后,这还是头一年搞文化活动。来凑热闹的人还挺多,有城里的居民,也有乡下特地上来碰运气的农民。
一则则灯谜张贴在四方灯笼的四个面上。有猜出来的,把纸条撕下来,到工作台对谜底,答对了,就在入场时发的白纸条上戳个小红章。每答对一个就戳一个章,最后拿戳了章的纸条到隔壁工作台兑换相应的礼品。
猜中的灯谜谜面就不再贴灯笼上了,而是换上新的谜面。这么一来,认识的人彼此间想做个弊也没用。因为一条谜面只对应一个章。
当然,交情好的头碰头凑在一块儿商量,猜出一个派代表去工作台戳一个章,最终换得的奖品拿回家分也不是不可取。
总之,所有人都伸着脖子凑在灯笼前认真猜谜,盼着得些实用的奖品回去。
盈芳一家依次排队进场馆后,受这热闹而又积极的气氛影响,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到了猜谜大军中。
放出来的谜面不算少,但显然是经过工作人员精挑细选的,一眼看去能立即猜出来的灯谜也有,但相当少,大多数是需要动脑子的,也有一些很难猜,任你挠头搔腮都想不出谜底。
毕竟猜中一百条有收音机得呢,这种特等大奖,是放着给大伙儿眼馋的。大部分的奖品不是洗衣皂就是毛巾。能得到搪瓷杯奖励的都是少数。
大熊瓜娃阳阳在家人身边安分了没几分钟,就开始扭着小肥屁股在人群里东窜西窜。
一忽儿拉拉这个灯笼结,一忽儿扯扯那个灯穗子。
看到有人撕灯谜条子,他也撕,撕得还很开心。
晏晏默不作声地来到他旁边:“哥,你这样是不对的。”
阳阳小脸茫然:“哪儿不对?”
晏晏一本正经:“不能乱撕,不能搞破坏。出门前妈说的。”
阳阳理直气壮:“我没乱撕,别人都这么撕的。”
晏晏虎着脸:“那是别人猜出了灯谜才撕的,你猜出来了吗?”
“呃……”阳阳一瞅碎纸片上的字,一个都不认识,沮丧地妥协,“好吧好吧,我不撕了。”
顿了顿,补充道:“换你撕。”
晏晏:“……”
最后阳阳被弟弟牵回娘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