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的,春妹也瞧出小李的心思了。姜心柔问她什么想法,她俏脸一红,手指绞着衣角,脸快要埋到胸膛了。
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呀。
姜心柔就给老家的堂哥去了封信。其实上封信里她就和堂哥透过口风了——
“老爷子身边的警卫员,无论相貌、品行都不错,年龄是大了点,差不多大了春妹半轮,但古话说得好:年纪大的男人疼媳妇。看我女婿就知道,大个岁,疼起媳妇来就跟疼闺女似的。只要他在家,啥活都不让我闺女干,那亲热劲,哎哟喂看得我和老萧牙疼……
要嫁个同岁数的才倒霉呢。和春妹同批来的知青,年纪是差不多,可看看他们住的地方,脏乱得简直没法下脚。你要是让春妹嫁给这样的人,我敢打赌,不出三年,春妹就被折腾成黄脸婆了。哪像我闺女,三个娃的娘了还嫩得跟大姑娘似的。而且啊,村里那帮大姑娘,还没我闺女皮肤嫩……”
远在北戴河的姜家堂兄看完信着实无语。
什么三个娃的娘……当我不知道你闺女是一次性生的三娃么。
再看堂妹话里话外对同期男知青的嫌弃,让姜家堂兄还能说啥?当即回信:
“柔柔啊,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好的肯定不会嫌差,歪瓜裂枣也指定不会包装成起沙大西瓜。这么着吧,春妹在你眼皮子底下,我和她娘铁放心。给春妹挑什么样的丈夫,你看着办。定妥了让我和她娘过个目就成……”
就这样,春妹和小李看对了眼、处起了对象。
今年农忙结束,姜家来信说,春妹姥姥快不行了,临终前尤为惦记下乡的外孙女,希望公社书记和生产大队队长通融通融,放春妹一个假,让她回去见老人家最后一面。
照理知青下乡后,没什么特殊情况是不能离开插队地的,不过像春妹这种情况,老家来信,且有合情合理的理由,书记召集部队干部开了个会,一致通过放姜春妹一个长假,赶在春耕前回来就行。
这也是春妹平时人缘好,干活又积极,上到公社干部,下到小队队长,都对她很满意。其他知青见状,眼珠子一转,提笔给家里去信,也想学春妹家这样的做法。只要公社、大队肯出证明,他们就能回家看看了。
不料,信没寄出,书记就召集知青开大会,会上点名表扬姜春妹下乡迄今的积极表现,批评了蹦跶得特别厉害的两名女知青以及经常搞混干活地点的男知青,经公社干部一致表决,奖励表现突出的姜春妹同志返乡探亲。同时强调:在座每位知青,来年的表现要是也向春妹看齐,回头也给他们放长假。
这么一来,就不存在家里来信央求公社放人一说了。春妹的假,成了她应得的奖励。
知青们个个蔫头耷脑。
“亏得你丈母娘手脚快,把春妹配给了小李。不是我夸,小李这孩子无论性格、脾气都没话说,春妹嫁给了他,日子一准红红火火。要是嫁给那些个弱鸡知青,啧……”
涉及男婚女嫁一事,老爷子也难免喜欢八卦几句。
“对了,今年小三搞了些炮仗回来,一会儿吃了年夜饭,你去桥头放几个,好好热闹热闹。有多的匀些给公社。你们那老向书记一准高兴。”
“好。”
年夜饭很丰盛。
今年公社多养了两头猪,一头都没病,养到年终,刨开交任务的,余下的宰了分给社员。
当然是按工分分的。这时候,家里劳动力多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盈芳家虽然没人挣工分,但她家有肉票啊。与其大老远地跑县城菜场买,倒不如问社员们换。
社员们自然欢迎。虽说一下子得了这么多肉,但舍不得一次性吃完。往年都是腌起来,等青黄不接没菜下饭时再拿出来。
既然盈芳家有新鲜肉票,而且能放到一季度尾,肯定乐意换了。就算三月底仍然不舍得吃,买了腌起来,那也比现在就腌新鲜啊。
就这么,十来斤肉票全部换了鲜肉。
三斤蒸肉圆、三斤包水饺、两斤卷腐皮、一斤做蛋饺。剩下肥瘦相间的,蒸了一碗香喷喷的笋干扣肉。
宽敞的大圆台面上,内里一圈是六道热菜:蒸汽白切鸡、姜母鸭、什锦头汤、笋干扣肉、鸡杂豆腐羹、雪菜笋丝蒸杂鱼。
外沿一圈八道凉菜——糖醋荸荠、糖水红枣、松花豆腐、酱萝卜、酸辣熏鱼、油炸小酥鱼、白菜心拌海蜇丝、凉拌芝麻海带。
海蜇丝和海带是萧三爷和小李过完腊八节特地跑了趟海边,有私底下和海边人家换的,也有在当地黑市买的。
“姐。”三胞胎中话最少的晏晏小盆友,摊开手掌心,把这段时间攒着没舍得吃的草原牌奶片,递给二姐,“你记得和老金说,这个奶片味道比麦乳精还要好,但一次不能吃太多,妈说要上火的。这里有五片,你让老金分五天吃。”
“好。”暖暖依言接过。
阳阳挠挠头,想不出自己给老金捎什么好。蓦地,灵机一动,跑到仓房拿了个皮球出来:“我送老金这个。它一定很喜欢。”说完,还用力挺挺小胸膛,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大伙儿看得眼眶泛红。
萧三爷轻叹一声,蹲下身把三胞胎揽到怀里。
“宝贝们的心意,老金一定收到了。它能吃的,你们爸和金牙已经带去了。这些它吃不了。你们忘啦?它年纪大了,嚼不动骨头、吃不了奶片,更加玩不动皮球。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了,姥爷带你们去看它。它看到你们呀,比吃任何好东西都高兴。”
“真的?”三胞胎六只眼睛亮晶晶,齐齐盯着萧三爷。
“真!比真金都真!”萧三爷硬着头皮答。
“姥爷,我没见过真金,你见过吗?真金到底长什么样?”十万个为什么宝宝暖暖小公举开始新一轮提问。
萧三爷抽了抽嘴,心说又来了!
女婿啊!你快回来!你丈人快要承受不来——
也就女婿在家的时候,三胞胎不会缠着他问这问那。因为都缠女婿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阳阳小盆友积极举高小胳膊抢答,“真金比火都要厉害,太爷爷说过的,‘真金不怕火炼’!”
“有道理!”萧三爷朝大外孙竖竖大拇指,转头看小外孙,“晏晏,你说咧?真金是啥?”
晏晏看他一眼,扭头对哥哥姐姐说:“姥爷床底下的小红箱子里就有真金,你们去看了就知道那玩意儿长啥样了。”
“真的吗姥爷?”
“姥爷我要看!”
萧三爷仰天抹脸。
知道这小子眼尖耳朵尖,打小就是个小腹黑,但没想到这么尖。连自己的小金库都被他摸了个一清二楚。
摔!这日子没法过了!
看到丈夫吃瘪,且还是败在小外孙手上,姜心柔忍不住扑哧笑。
“快带他们去见识一下真金吧,一会儿女婿回来就开饭。”
向刚回来时,天又开始飘起鹅毛大雪。
一人一狗仿佛是被风雪织就的大棉袄裹着走。
来到家门口,不忙着进去,先拍掉头上、肩上积落的雪花儿。
金牙毛发一抖,像打了个激灵似的,顷刻就把毛发沾着的干雪片掸了个一干二净。
“小向回来了?哟!一年不见,金牙又长壮了啊。成壮伙子咯!”
萧老爷子听小李来唤快开饭了,下完手上这盘棋,不再拉着萧大下了,省的到饭点了棋没下完被他幽怨的小眼神盯得渗人的慌,于是背着手从隔壁院踱出来。
“爷爷、大伯,这天有点冷,你们出来多穿点。”向刚朝老爷子以及老爷子身后的萧大说道。
萧家大伯自四年前除夕来了之后,就没再回京都了。说退休都办下来了,回去也没事做。
老爷子二话不说把他踢去了造桥的施工队。
不是没事做闲得慌吗?那就去施工队发光发热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