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音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地交代,对面却一直都云淡风轻,好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也正是到了这一刻,周天音才真正意识到:电话另一头的那个男人,布的每一局棋,并不都是需要用到的。
很多棋,得是敌人主动反应过激之后,才需要应急顶上去的。
如果敌人挨了打都没反应,那就更好了。
那些布在并不直接致命位置的棋子,可能一辈子都不需要动用。
这也是历史上(从一战到二战,不包括当代),英美军对情报工作那么重视、而德军对情报工作相对不重视的原因——
德军的总参谋部制度,比英美要事无巨细得多,备用方案数量多几十倍。所以每一个德军基层将领在带兵的时候,其实是已经做好了“敌人会选择各种应对措施”时的一切可能性应对准备了。
既然我已经想好“你打左勾拳怎么应对、右勾拳怎么应对、直拳、上勾拳、撩阴腿……统统分别应该怎么应对”,我干嘛还费劲来刺探你究竟会不会出左勾拳?(相对的,英军属于千方百计先刺探清楚对方是不是打左勾拳,如果是,那参谋人员就只重点花精力想好怎么应对左勾拳。这也是英美军前线军官应变能力较低的原因。)
让不那么必要的棋子,主动暴露,演技不就太差了么。
那不是究极老阴哔冯见雄的风格呀。
“那下一步,我们还是继续敌不动我不动么?”周天音把所有细节都核对完一遍之后,审慎地请示道。
冯见雄拍板:“差不多吧,如果余慧雯或者别的谁主动上门或者打电话给你,怪罪你当初把材料邮件发给范建、间接导致泄密的话。你可以稍微反击一下,然后顺带着提一嘴‘你比她们提前知道事情不可挽回,所以废物利用’,但细节就别说了。
如果他们连‘间接导致泄密’都不来问责你,你就什么都别说,一直憋到令堂开庭辩护阶段为止。”
周天音默默地记下,沉默了一会儿,叹息着问:“不管怎么说,这次多亏你了。你觉得,我妈立功能轻判多少?”
冯见雄对这笔账其实也早就算过了,所以并不用多想:“她那个案子,本来可以判5年以下吧,涉案金额额还可以,四年五年都有可能。
重大立功的减刑,一般对于本刑3年以下是不太给减的,减了也最多减1年。5年以下的,检举的确实多,最多减两年吧。目前可以期待的最好情况,就是她判4减2,最后坐两年出来,不可能再少了。”
“谢谢。”周天音突然有些哽咽,也不知是因为过了一道坎,还是人生三观崩塌了不少,“经过这么一遭,我也看透了不少。呵呵……”
……
挂断电话之后,周天音和冯义姬一起下车,找了个附近的咖啡馆解决一下午餐。
西子湖南岸,靠近华夏美院的地方,有不少小资情调的咖啡馆和酒吧,都很清静,是给艺术生们享受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