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股票,股民只要找不到将其股份击鼓传花的下家,就没有别的保底变现渠道了——你们说,买这种股票的人不是犯贱么?他们跟因为贪婪而入坑传销的有什么区别?这种人就算赚了钱,也不过是搏傻搏中了而已,跟投资没什么关系嘛,进赌场也一样可以的。
普天之下最朴素的投资真理,那就是b把钱给了a,是指望将来a发达了给他回报。但是在国内,有多少a对b说:虽然你给我钱了,但是回报这玩意儿你别指望我啊,你应该指望c比你更相信我,然后把你对我的信心转嫁给c——这特么叫什么玩意儿?
所以,我一直觉得,在国内搞内幕交易类犯罪,在法理上就应该分情况。非法集资的,那当然应该枪毙——因为他们是在欺骗那些想存款的平民,伪装成银行吸储。而人民是没有权力选择不当人民的,人人都要存款。
在债券、期货领域内幕交易的,就相当于外国的内幕交易罪,同等量刑论处,也是合适的。
至于股市上的内幕交易,说句良心话,性质就能赌场里出老千差不多,而且也不是什么变牌、变骰子。而是那种‘牌和骰子已经摸好,然后偷看别人底牌和骰子结果’类型的出千。”
冯见雄铿锵有力地说完这番血淋淋的话,场内的男男女女都陷入了沉默。
道理,其实他们平时模模糊糊多少是知道一点的,只是没有冯见雄说得那么透彻、赤裸裸地毫不掩饰。
所以,让那些正人君子和名门淑媛多多少少有些不适。
范建本来还想把自己和他父亲的事业抬高到什么光伟正的高度上去,然而结果看来,似乎也没那么伟大——只是一个在赌场里抓老千的。
你们保护投资人了么?不,你们保护的只是一群赌客。
确切地说,是一群知道“虽然我有可能被人偷看牌,但我耳聪目明,又有关系,总有更多的肥羊比我还小聋瞎,会被我看到牌”的赌客。
范建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连聊天的兴致都很是匮乏。
幸好,冯见雄并不是真的想得罪他,他只是想潜移默化地敲打敲打他。
于是,棒槌之后的甜枣很快就到了:“范哥,别泄气,对令尊的事迹,我还是很尊敬的。只不过么,眼下的司法资源,凭良心说,除恶务尽是不太可能的了。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倾向于关注那些祸害更无辜者的家伙,不好么。”
范建当然可以看出冯见雄的意思,不过他也不好当年驳斥或者发火。
因为讲道理实在是讲不过啊。
他自问并不是那种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他父亲也不是贪官——恰恰相反,是“好官”。
冯见雄也从周天音那里,了解到过类似的情况——能被空降过来“整顿吏治”的,本身能力不管怎么样,贪应该是不至于怎么贪的。
缺点只是好名,同时身边的人都狂妄自大——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是很容易狂妄自大的。
也正是因此,冯见雄才不得不用相对委婉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