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海茉微微一愣,被蓄势已久的羊薇薇的突袭搞得有些错愕,但她知道这个问题必须她亲自回答,如果直接甩锅给冯见雄,会给评委们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在辩论赛上,即使自由辩论环节双方可以任意人回答对方的问题,但还是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那就是谁提出的假设,谁就有义务本人证明它。
否则,很容易被评委们觉得“这个队伍就一两个人有能耐,其他人都是赛前准备好台词、缺乏临场质证应变能力的花瓶”。
田海茉看不出羊薇薇话中的陷阱,只能是谨小慎微地措辞:“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尊重市场经济的自由选择和调节,稀缺的东西当然会涨价。钱多的人就自然可以排除钱少的人,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
羊薇薇狡黠地一笑:“那我只能说,对方辩友的见解太狭隘了——首先,车牌数量被限制,并不是市场经济导致的资源稀缺,是行政调控人为制造的稀缺。所以纯粹用钱来限制穷人的选择权,本来就是对公民自由的限制。
如果这种行政调控性的稀缺,也能砸钱解决的话,难道对方辩友认为春运时倒票的黄牛档也是合法的么?那为什么每年国家还要动用那么多警力打击那些火车票贩子呢?那些票贩子不也是实现了‘让有钱人也可以加价买得到火车票’,从而释放了‘自由市场的需求’么?”
田海茉一时有些语塞,她还真没想过黄牛档为什么犯法的问题。加上全队就她一个不是学法的,仓促之下仅仅想了两秒钟,她就应急说道:“这个……这个是因为黄牛档囤积居奇、人为制造了额外的稀缺,蓄意炒作哄抬了火车票的票价,这种扰乱市场正常秩序的炒作行为当然应该被法律制裁了……”
“不不不,对方辩友你完全没有理解黄牛档之所以非法的法理依据——按照你的说法,那就应该只有那些‘囤积居奇、炒作哄抬’的黄牛档非法了。可事实是国家法律认为一切黄牛档都非法——
众所周知,目前国家对于春运等旺季购买火车票的限制,已经发展到了一个窗口一次排队、一张证件只能有限购票的管理程度了。哪怕是黄牛,也没法和过去年代那样‘排一次队买几十上百张火车票’。所以黄牛里面有很多底层的人,其实是赚了个辛苦钱。
比如当当地的社会平均时薪是一小时10块钱时,有些无业游民或者低收入者,他们的时间价值比较低贱,不值10块钱一小时,那他们就会选择去帮人排队,然后假设一张火车票要排五个小时队才能买到,他们就加价50块转手。
这时候,个人时间不值钱的人依然会亲自排队买票。而工作时薪较高、一小时值30块、50块的相对高收入人群,就会选择不亲自排队、而用每小时10块钱排队费的代价从黄牛手上买票。
按照对方辩手的理论,这种赚辛苦钱的黄牛就该不犯法了,因为他们完全是在尊重市场、出卖自己的辛苦劳力啊——但国家依然认为这种黄牛是犯法的,也认为‘仗着自己用同样多的时间去赚更多的钱然后买人排队’的人也是不道德的,请问对方辩友又如何解释?
如果解释不了这个问题,岂不是恰恰证明了我方观点:对于行政制约导致的稀缺资源,靠‘价高者得’也是一种对社会不公平的加剧!”
羊薇薇这番话足足花掉了反方半分多钟的自由辩论时长,把此前省下来的优势时长一股脑儿重新花完了,估计最后反方会提前用尽该阶段的时间。
但是反方的队员们听了,都松了一口气,觉得羊薇薇这番略微冗长的发言也是值得的。
田海茉脑中一阵彻底无解。
这个问题的角度实在太刁钻。
而且关键是她一辈子都没想过“哪怕是简单出卖自己劳力赚辛苦钱的黄牛,为什么也是犯法的”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