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刃听了,那肯甘心,因低头忖了一忖,不觉喜道:“俺才想个主意,妹夫撺在空中,略停片时,随又朝上一撺,就如登梯一般,慢慢撺去,不怕这核不到手。”
张保听了,仍是不肯。
无奈吴刃再三催逼,张保只得将身一纵,撺在空郑
停了片刻,静气宁神,将身立定,复又用力朝上一撺,只觉身如蝉翼,悠悠扬扬,飘飘荡荡,登时间不知不觉,倒象断线风筝一般,落了下来。
吴刃顿足道:“老伯怎么不朝上撺倒朝下坠?这是甚意?”
张保道:“老夫刚才明明朝上撺去,谁知并不由我作主,何尝是我有意落下。”
少十一公笑道:“你在空中要朝上撺,两脚势必用力,又非脚踏实地,焉有不坠?若依吴兄所,慢慢一层一层撺去,倘撺千百遍,岂不撺上么?安有此理!”
听了这话,吴刃才作罢,但是依然不能放下。
看着无动于衷的百里良骝和麦轲,心道那二人如果肯帮忙,一定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成功。
不过,他不敢要求那二人出手,自己的职位太低。
就在这时,张保道:“此时忽觉一阵清香,莫非此核还有香味么?”
他虽然失败,也没有忘记那个刀味核。
少十一公道:“这股香气,细细闻去,倒象别处随风刮来。我们何不顺着香味,各处看看?”
大家于是分路找寻。
张保穿过树林,走过峭壁,各处探望。只见路旁石缝内生出一枝红草约长二尺,赤若涂朱,甚觉可爱。端详多时,猛然想起:“服食方内言:‘朱草’状如桑,茎似珊瑚,汁流如血;以金玉投之,立刻如泥。——投金名疆金浆’,投玉名疆玉浆’。——人若服了,皆能入圣超凡!且喜少施一公、吴刃二个馋鬼俱未同来,今我得遇仙草,可谓有缘。奈身边并无金器,如何试验……”
随手低头想了一想:“我头巾上有个玉牌,何不试试?”
想罢,取下玉牌,把朱草从根折断,齐放掌中,连揉带搓,果然玉已成泥,其色甚红。随即放人口内,只觉芳馨透脑。
方才吃完,陡然精神百倍。
不觉喜道:“朱草才吃未久,就觉神清气爽,可见仙家之物,果非可。此后如能断谷,其余别的工夫更好做了!今日吃了许多仙品,不知膂力可能加增?”
只见路旁有一残碑,倒在地下,约有五七百斤。随即走进,弯下腰去,毫不费力,轻轻用手捧起,借着蹑空草之术,乘势将身一纵,撺在空中,略停片刻,慢慢落下。
走了两步,将碑放下道:“此时服了朱草,只觉耳聪目明,谁知回想幼年所读经书,不但丝毫不忘,就是平时所作诗文,也都如在目前。不意朱草竟有如许妙处!”
不多时,只见少十一公携着吴刃走来道:“唐兄忽然满口通红,是何缘故?”
张保道:“不瞒十一公,老夫才得一枝朱草,却又有偏二位吃了。”
吴刃道:“老伯吃他有甚好处?”
少十一公道:“此草呢精华凝结而生,人若服了,有根基的,即可晾成仙,老夫向在海外,虽然留心,无如从未一见。
“今日又被张兄遇见,真是缘凑巧,将来优游世外,名列仙班,已可概见!那知这阵香气,却成就了张兄一段仙缘!”
吴刃道:“老伯不久就要成仙,为甚忽然愁眉苦脸?难道舍不得家乡,怕做神仙么?”
张保道:“弟吃了朱草,此时只觉腹痛,不知何故。”
话言未了,只听腹中响了一阵,登时浊气下降,微微有声。
吴刃用手掩鼻道:“好了!这草把老伯浊气赶出,身上想必畅快?不知腹中可觉空疏?旧日所作诗文可还依旧在腹么?”
张保低头想了一想,口中只“奇怪”。
因向少十一公道:“弟起初吃了朱草,细想幼年所作诗文,明明全都记得。不意此刻腹痛之后,再想旧作,十分中不过记得一分,其余九分再也想不出。不解何意?”
少十一公道:“却也奇怪。”
吴刃道:“这事有甚奇怪!据俺看来,老伯想不出的那九分,就是刚才那股浊气,朱草嫌它有些气味,把他赶出。
“它已露出本相,钻入俺的鼻内,你却那里寻它?
“其余一分,并无气味,朱草容它在内,如今好好在你腹中,自然一想就有了。
“俺只记挂老伯中探花那本卷子,不如朱草可肯留点情儿?
“老伯平日所作窗稿,将来如要发刻,据俺主意,不须托人去选。
“就把今日想不出的那九分全都删去,只刻想得出的那一分,包你必是好的。
“若不论好歹,一概发刻,在你自己刻的是诗,那知朱草却大为不然。
“可惜这草甚少,若带些回去给人吃了,岂不省些刻工?
“朱草有这好处,十一公为甚不吃两枝?难道你无窗稿要刻么?”
少十一公笑道:“老夫虽有窗稿要刻,但恐赶出浊气,只怕连一分还想不出哩。
“那么吴兄为何不吃两枝,赶赶浊气?”
吴刃道:“俺又不刻‘酒经’,又不刻‘食谱’,吃他作甚?”
唐敖道:“此话怎讲?”
吴刃道:“俺这肚腹不过是酒囊饭袋,若要刻书,无非酒经食谱,何能比得二位。
“怪不得老伯最好游山玩水,今日俺见这些奇禽怪兽,异草仙花,果然解闷。”
少十一公道:“吴兄刚才所果然如此!巧巧竟赢果然’来了。”
只见山坡上有个异兽,形象如猿,浑身白毛,上有许多黑文,其体不过四尺,后面一条长尾,由身子盘至顶上,还长二尺有余。毛长而细,颊下许多黑髯。
正守着一个死兽在那里恸哭。
吴刃道:“看这模样,竟象一个络腮胡子,不知为甚这样啼哭?难道他就叫作‘果然’么?”
少十一公道:“此兽就是‘果然’,又名‘然兽’。
“其性最义,最爱其类。猎户取皮作褥,货卖获利。
“往往捉住一个打死放在山坡,如有路过之‘果然’,用它来做钓饵。
“别的果然一经看见,即守住啼哭,任人捉获,并不逃窜。
“此时在那里守着死然恸哭,想来又是猎户下的鷍子,少刻猎户看见,毫不费力,就捉住了。”
大家正在那里议论纷纷,悲叹果然,忽见山上起一阵大风,刮的树木刷刷乱响。
众人见大风来的古怪,慌忙躲入树林。
风头过去,回头一看,只见一只斑毛大虫,从空撺了下来。
三人躲入树林。风头过去,有只斑毛大虫,从高峰撺至果然面前。
果然一见,吓的浑身刮风一样发起斗来。
不过,性格就是不变的坚守,果然虽然发抖,还是守着那只死果然不肯远离。
那大虫撺下,如山崩地裂一般,吼了一声,张开血盆大口,把死果然咬住。
就在此时,只见山坡旁隐隐约约,倒象撺出一箭,直向大虫面上射去。
那只大虫竟然未能避开,猝然之间,大虫中箭。
那只大虫,口中落下死果然,大吼一声,将身纵起,离地数丈,随即落下,四脚朝。
只见老虎眼趾插着一箭,倒卧地上,竟自不动。
少十一公喝彩道:“真好神箭!果然‘见血封喉’!”
吴刃问道:“此话怎讲?”
少十一公道:“此箭乃猎户放的药箭,系用毒草所制。凡猛兽中了此箭,任它如何凶勇,登时血脉凝结,气嗓紧闭,所以疆见血封喉’。”
少十一公又看了一样,道:“但是虎皮甚厚,箭支最难射进去。
“这人把箭从虎目射入,因此药性行的更快。
“依我看来,若非那人本领高强,何能有此神箭!不意此处竟有如此能人!
“少刻待他出来,倒要会他一会。”
正着,忽见山旁又走出一只虎,行至山坡,把虎皮揭去,却是一个美貌少女。
那少女身穿白布箭衣,头上束着白布渔婆巾,臂上跨着一张雕弓。
走至大虫跟前,腰中取出利刃,把大虫胸膛剖开,取出血淋淋斗大一颗心,提在手郑
然后收了利刃,卷了虎皮,走下山来。
吴刃道:“原来是个女猎户!这样年纪,竟有恁般胆量,俺且吓他一吓。”
罢,举起手中的汤姆式,迎着女子放了一声空枪。
那女子叫道:“我非歹人,诸位暂停贵手,婢子有话告禀。”
登时下来万福道:“请教几位位长者上姓?从何至此?”
张保道:“我们在前面的三个人,他二人一位姓少,—位姓吴;老夫姓张,其余几人,你不必知道,我们都从中华上国来,只是来的时间不同而已。”
女子道:“张庄有位姓张的,号叫保仔,可是长者一家?”
张保道:“保仔是我年轻时候用的名字,是我的长辈如此称呼我的,不知道你消息奥年纪何以得知?”
女子听了,慌忙下拜道:“原来张伯伯在此!侄女不知,望求恕罪。”
张保还礼道:“请问这位妹妹尊姓?为何如此称呼?府上还有何人?适才取了虎心有何用处?”那女子道:“侄女祖上也是朝人氏,姓赵名红鸾。
“父亲曾任红旗海盗的一个舰长,后来随着大队逃到这里,就在这里扎下根来。
“后来父亲出海作战,不知生死,反正一直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