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澜满面的好气好笑,握着她的手,悄悄的凑近了说:“你瞧你,好端端的又胡思混想个什么,这原是我的福分。再者,上皇能容得我寻个名门望族?要不是夫人纡尊下嫁,恨不得塞个河东吼进来倒好!”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一道笑起来,各饮了一口面前的酒。黛玉因问遇故人的事,水澜将李归一事慢慢说与,由不得又是万千的感慨。

彼时吃过饭,秋晚等人来收拾再吃饭,水澜只管携黛玉往聚墨斋去纳凉。

聚墨斋乃敞亮大屋,中间不曾隔断,当地放一张花梨木夹头书案,临窗摆着一张蕉榻,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洋漆架,架上累满形形□□的书。

黛玉歪过头,纤巧的指尖一本本划过书脊,竟然天文地理,星象医书,兵法国策无一不有,不禁的咋舌:“这些书王爷都看过?”

水澜支起两面的竹牖,灌堂的风一下子吹进来,好容易得了一丝的凉爽,方答应道:“看了六七成的样子,还有一些传教士得来的西洋书,在箱笼里搁着,你喜欢什么随便挑。”

黛玉随手抽出一本皮面陈旧的,水澜在旁一瞥而过,笑道:“夫人好眼光,这是我喜欢的战国策。”

信手翻阅了两页,多少言论与儒家抵牾不合,但觉词句生动,善于讽喻。黛玉一篇篇从头看去,越看越有味,与往常的四书五经、传奇角本倒都大相径庭,如获珍宝。

水澜默不作声的将椅榻挪过来,让她坐下舒服的看。不过两盏茶时,业已看完二三篇,正巧一束的月光滤过窗牖洒进来,柔柔淡淡的,将她的面颊衬得细若白瓷,浑然天成的一段姣好风致。

看毕,黛玉一壁揉眼睛,一壁拿手指正看的《苏秦以连横说秦》篇目,说道:“这篇看着倒解气,十分跌宕起伏,人物也鲜明,有意思的很。”

水澜双掌一合,将书收起仍放回架子上,摸了摸她的脑袋:“甭看了,眼眶都红了,都是你的东西,还怕没日子不成?”

黛玉正爱得手不释卷,但又抵不住眼饧骨软,只得倚靠在塌上,嘴里含糊不尽的念叨:“那你记得过半个时辰喊我起来。”

水澜答应着,拿一条裘毯搭在纤细的身子上,往熏炉中添了一把宁神香,吩咐下人切不可接近打扰,方独坐在椅上看书。

值神思朦胧之际,黛玉只觉触脸的软绵绵,入鼻的香喷喷,不一会便沉沉酣睡,犹如卧在棉云上。

那黛玉睡相恬静,严严密密裹着裘毯,安稳的合目而睡。水澜时而读书得倦了,把眼打量一回她的睡颜,嘴角不经意上翘,一时间安宁温馨,真有岁月静好之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黛玉将身一侧,枕畔一把青丝如缎散下,连带裘毯滑落些许,水澜悄无声息的趋前,欲轻轻的替她掖好。

孰料,手才碰到毯子的边缘,黛玉猛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