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双手交叠坐在上首,背靠着金心大红撒花引枕,面上殊无喜色,叫黛玉不由想起水澜的嘱咐,心里一跌。
太后身边还站着一名女官,这女官长得与寺庙中的怒目金刚一般无二,又见她已蹙起额头,黛玉忙向太后款款下拜,口呼“万福金安”。
谁知这一拜,等了半刻仍不叫起。黛玉心想,当今对王爷倒十分斯文和气,这位太后却逞了好大的凤威,不知是何故。
黛玉既知有意刁难,越发的屏声敛气,姿态万芳。屋内静了一会,上首忽而传来一道宣起,说道:“原来是廉王家的来了,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黛玉应声抬眼瞥过,见太后肤色细白,华服堆翠,膝上覆着一条紫貂裘毯,自带一股养尊处优的傲慢,少不得低了头,恭敬道:“妾身林氏问太后安,祝太后福寿宁康。”
目光只打了个转,太后右手缓缓的捻过珠串,不咸不淡道:“廉王眼光不俗,果真生得个西施样子,怪招人疼的。”
黛玉默然应个是,垂着手置若罔闻,立在一旁当摆设应景。
又听太后喃喃自语,说:“廉王早年稚弱,还算有几分伶俐,先皇就什么都纵着他,如今大了更是行事无矩,目无尊长。你既为廉王妃,应时时规劝他谨守本份,莫要闹出些蜚短流长,折了皇室的尊贵。”
言毕,一面褪了手上的佛珠,对身边的女官懒懒的牵嘴:“去将这佛珠赏给王妃,年轻轻的合该庄重,多吃斋念佛才能凝神静心,收起些妖妖调调的心思。”
黛玉一听怫然变色,一时又不敢在人前造次,只得按住翻涌而上的恼怒。
却说此时,紧闭的殿门突然大开,凉风吹散了极浓的熏香,黛玉只觉精神一振,浑身的清爽,忍不住转过头,一看竟呆了。
外边携着清风走近一个人,却是水澜。后面还有一个内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急忙道:“王爷留步,这、这还没通报呢!”
“不必通报了,王嫂难道白睁着一双眼,还看不到人了?”
水澜冷冷一哼,嗔而似讽,怒而似笑,说的话又极刻薄,叫人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憋得气滞胸闷。
太后的气色阴沉得似要洇水,朝那太监厉声斥责:“人都到跟前了,还通报什么,没用的东西还不滚出去!”
话音刚落,一屋子人跪伏在地,骇得抖衣乱战,唯有水澜一人走上前,挡在黛玉身前。黛玉偷偷地望着他的背影,又是挺拔,又是魁伟,让人无端觉得安心。
水澜故作环视一圈,语中盈着不加掩饰的轻鄙:“许久不见,王嫂寿宁宫里用的熏香还是那么叫人恶心。”
太后的面庞上顿时阴云密布,身边的女官瞪着他,忙低呵道:“大胆!”
水澜寒着脸扫过去,那张桃花面上仿佛添了些什么,瞧着竟令这女官哆嗦了一下,悄然退至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