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后看灵眷是表情柔和起来,那是女娲看向苍生的模样,她伸手抚住灵眷半边脸,挤出笑时从牙齿缝里涌出血,“母后所作所为从不后悔,生平最后悔两件事,不该误伤了你,我后悔自己还不够狠绝,以致留此后患!
“母后,你别说话。”灵眷掩住她嘴。
我抛出霓裳,“对。我从来不晓得同门情分。你深明大义,如何不大义灭亲?”
“你、她如今没了双翼,无异于废人,你放了她吧……”灵眷看看渊淳,黯然垂眸,跪下道,“师姐,我会离开他,我求你,放过我母亲好吗?”
“除了她的命,我别无他求。”
“自古成王败寇。灵眷你别求她!母后从不计较天理,从不后悔,唯一遗憾便是不能在护着你与薄儿了。你自生来没有沾过一丝杀戮,母后替你斩去所有的荆棘。”姜后话已说不得完整,她抓住灵眷的手,指着我与渊淳,“记住他们,永远别忘这世上最爱你的,永远是母后。”
灵眷几乎哭晕,跪过来连连磕头,“依兰,你若非要杀人才能泄恨,母债子偿,你杀了我啊。”
毒心的话在一日听尽了,也在一日说尽了:“她是她,你是你。你如果觉得不公,大可先杀了我。”
魔界的援军此时陆续赶到,将弱水团团围住,高呼,“若伤我族姜后,魔界颜面何存?”
灵眷跌跌撞撞跪到渊淳跟前,“这事会越闹越大,她听你的话,你劝劝她。”
渊淳站着不动,良久,按住我手,使了十二万分的法力手起刀落,“我来。”
血如雨溅。在红光里我看见姜后被劈作两半。
“照顾好你弟弟。”她身上蛇鳞脱落下来,对渊淳诡异一笑,“本宫等着你的下场!”
“不!”灵眷站了好几回才站稳,捡起破水月,对准渊淳,他半点不避让,任她推搡。
破水月砸在地上。
昔年她跟我说,师姐,我在跳舞时看见了一个神,是个画师,看见他时我觉得胸口滚烫了一下。
她到底下不去手,仿佛看陌生人一样,“渊淳,我以为你只是不爱我,我错看你了。”
我看着沧澜上的血迹一滴滴渗下:“你杀了姜后,是认为亏欠我吗?”
“她原本该的。”
女娲端端云头一现,形容如水,声音荡下,“诸位,恶妖姜后是为女娲族诛灭,魔界若要寻仇,女娲氏一力承担!”
我一趔趄,余事已了,没有强忍着血,合着藏在心里的女娲石一并吐出来。
龙山以医立山,我虽医术不精,也早知自己活不成了。启用女娲石时震碎心脉,如今心已成灰,血也流尽。如何活得成?
我说:“我安的并非降妖伏魔的心。女娲,这颗石头我也还给你!灵眷,我这条命你尽可拿去!”
师父以医术精湛著称,我虽医术不精,但很清楚自己大限已至。启用女娲石震碎心脉,心已成灰,血也流尽。如何活得成?
身子直直往地上一栽。
渊淳捞住我,一闪竟泛起泪光,“女娲石好好的在你心里怎么会吐出来?不,你还欠我的!”
我想告诉他不必因怕我死不瞑目而说违心话。才张嘴肚子里的血都涌出来堵住嘴说不出话,但又想起该说的其实都说了,便缄口。
渊淳紧紧握住我左手,以愿力注入我的体内。
女娲万年不变的脸忽然镇了一下,把住我的右手腕,也将真气灌输进来。
但他两人的法力竹篮打水,输进来又漏出去。
女娲撒开手,起身摇头,“苍生犹处水火,本座须去了。”
渊淳将我扶稳了,换了一种手法施法,“你不许死、你不能死、你不会死。”
呵——
云头似乎栽下来个满面泪水的小神,她跪过来,“帝君,维国,不好了,妖皇,妖皇他带人杀入……”话未完,便晕了过去。
尘碧终于松开紧握我的手,提了沧澜跨上青龙,回头说,“等我。”
我伸出手指尖描摹着他远去的背影,飘逸的发,和着青龙青衣没入苍穹,杳然无踪。
天空开始下雪。
百花仙子似乎在耳边解签:蓝花楹花语是,在绝望中等待爱情。
睫毛覆盖下来,终于,我身体轻盈无比,也散入茫茫雪海。
命运太过强悍,我没能逃离宿命,于洪荒之末,在绝望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