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安连忙笑道:“多谢陛下理解,微臣绝没有离间君臣之意,微臣只是想说这国事和天子家事,不能完全混为一谈。历代设置少府监,为天子理财,打理家事,如今增设皇家银行,将属于少府监的铸钱之权拿过来,也是替陛下做事,诸公为何意见这么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山河矿产,本就是天子所有,诸位相公连这点东西也不给陛下留吗?”
王宁安口口声声说不想离间君臣关系,但是他处处暗示明示,等于告诉赵祯,铸币权是天子私事,你想给谁就给谁,朝臣干预,就是夺天子之权。
你们文人不是喜欢玩文字游戏,能耍流氓吗!
王宁安花了三天功夫,仔细琢磨,要想对付这帮家伙,就要比他们更加无赖,更加混账才行!
果不其然,贾昌朝听到这里,干脆闭上了眼睛,你们谁愿意争谁去,我是不说话了。
唐介和王尧臣还不服气,想要出言反驳。
富弼却担心了,王宁安这小子太滑了,也太阴损了,以唐介的脾气,万一真的一头扎进去,弄成了君臣对撞,那可就不好了。
富弼缓缓说道:“王大人虽然睿智,但毕竟年幼,有些事情不可一概而论。大唐天宝年间,一年铸币不过32万贯,我大宋一年铸币多达200万贯,耗费铜锭上千万斤,数额之大,非是一地一监可以为之。开矿,炼铜,铸币,每一个环节,都要相当数量的人手,动辄几万,几十万。如此才能铸成这么多钱币。可即便如此,我大宋依然年年钱荒。试问,将钱监尽数划给皇家银行,王大人可有把握每年如数铸币吗?万一钱荒在王大人的手上弄得更严重了,民生凋敝,百姓困苦,到头来,这笔账要是算在陛下的头上,岂不是有损皇家圣誉?”
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富弼这种人,曾经满怀理想的好少年,堕落之后,比谁都诡诈狡猾。幸好那个韩琦不在朝堂,不然只会更难缠。
他这几句话,把自己摘干净了,反对把钱监给皇家银行,那是忧国忧民,生怕王宁安玩砸了,可不是贪图那点铸币权。
赵祯沉思半晌,迟疑道:“王卿,富相公担心的朕也有忧虑,你可有办法铸出几百万贯的钱?”
“启奏陛下,臣信心十趾和大理的铜矿都在开发中,矿石陆续运抵大宋,每年供应千万斤铜锭,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臣敢立军令状,皇家银行只要运转起来,不只是如数铸币,更能彻底解决钱荒,为大宋去一心病!”
“大言不惭!”
唐介怒道:“各个钱监铸币,皆入朝廷正课,这些钱用来支付百官俸禄,将士军饷,漕运河工,物资采购等等各项……你纵然铸出几百万贯的钱,都流入了你的腰包,与国何益?”
王宁安突然心中一动,他好像高估了敌人!
铸币大权,那是何等要命!
在后世,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谁掌握了铸币大权,就捏住了一个国家的命脉。
可是听富弼和唐介等人的话,他还还都局限在能铸多少钱,该怎么分配上面,可谓是鼠目寸光!
不能否认,他们都是顶尖儿的人精,但在金融这一块,比起六艺学堂的普通学生,怕是都有所不如。
王宁安想到这里,突然低声道:“陛下,皇家银行可以和朝廷签下约书,在现有200万贯的基础上,每年增加60万贯,十年之后,皇家银行每年供应朝廷800万贯货币,不知道如此,能不能打消各位大人的疑虑?”